你看他行事,秦律是底线,绝不容僭越,此乃‘法’之骨;
秦以严法立国,但在此框架内,他能洞察人情,予人转圜余地,以‘功次’稍作补偿,消弭怨气,此乃‘术’之筋;
其当众丈量、刻石为记、宣示于众,便是借官吏之威,立行事之‘势’。
法、术、势,此三者,他运用得颇为圆融。”
此子虽尚在束发之年,却深谙治民安邦之三昧,深谙此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逐渐恢复秩序的村落,以及远处正在劳作的降卒与家眷,还有隐约传来的蒙学诵读声。
沉默良久,文士缓缓开口,带着一种冷静的审视:“秦国之治,确有其独步当世之处。
严刑峻法虽无情,却也为这乱世挣扎求活的芸芸众生,铺设了一条生路。
无论这生路是否狭窄崎岖,但其目标明确,意志坚定。
更可怕者,其执行效率,超乎想象。
洛邑战后不过两月有余,此地已非单纯之俘营,渐成新邑之象。
此等化俘为民、再造秩序之伟力,非他国可比。”
闻言,少年若有所思:“夫子是说,天命…在秦?”
文士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投向西方咸阳的方向,缓缓道:“得天下易,治天下难。
秦法如烈火,可熔炼万物,亦可焚尽膏腴之地,徒留一片焦土。
其‘壹民’之策,能铸就无敌之师,亦可能埋下倾覆之根。
然,当此乱世,非此等烈火,不足以涤荡污浊,不足为这混沌乾坤,劈开一条新路。”
接着,他轻轻叹息一声,最后说道:“走吧,随为师再往前走走。看看这秦国,究竟是如何消化这二十万降卒,再造这洛邑新土的。
也该去咸阳了,见见那位能驾驭此等烈火的秦王。”
他看向少年,眼神中带着考校:“或许,这正是我辈学以致用、一展胸中经纬之地。只是,欲为良工,须先识器之利钝,知其炉火之烈度。”
言罢,师徒二人转身离去,身影融入通往咸阳的官道。
洛邑郊野这场关于土地的纠纷,如同一个缩影,映入了这位未来大秦战略总设计师之一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