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夜风偶尔刮过耳梢,有雪松针落地,松软的雪层被拨开,苏致钦平稳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朵里。
乔雾举着火把往结冰的湖面走,走到湖岸边时,鞋尖不小心踢到了石子,小石头滚进冰面,摔出很长一段距离,坚硬的矿物质撞击厚结的冰层,像叮叮作响的清脆风铃。
在空旷到一望无际的冰面上,以石子为弧心,悠远、绵延的声音像是停在湖心的小船,轻轻摇杆,就能推开粼粼水面,涤荡四散。
辽远、静谧的声音,在大自然的衬托下,有一种孤独、悲怆的宏大。
就像是她高中住院时,失眠的时候班主任特地给她准备的白噪音。
她闭着眼睛站在冰面上静静地听了会儿,直到有细雪落在她的眼皮上,悄无声息的融化。
但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迎接她的,除了天空当中洋洋洒洒飘落下来的小雪,还有天际山峦处,隐隐约约闪现的光带。
皎月高悬在头顶,将极光本就细微的变化衬托得几乎要看不清。
大自然一些瑰丽华美的气相景观对月亮亮度的要求很高,比如极光,比如银河,基本上都要求晚上需要有云,要靠云层遮蔽月光,就能将天际的奇景一览无遗。
今晚除非是极光大爆发,否则在皎月的映照下,基本就是观赏无望。
乔雾虽然遗憾,但她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情绪上。
她跪趴在冰面上,借着疝气灯的探照,用手涂开冰面上的细霜,利用火把的亮度,仔仔细细观察着冰面底下的一朵一朵六棱形的霜花,以及霜花下可能会有的小生物。
她看不见鱼也看不见水草,只有光洁如镜的冰面,以及冰面下完整尖棱的霜花,但透明的冰面却能折射出岸边的一切——两人雪人已经被苏致钦并排堆好,她看着他从黑色皮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一条MM豆,将糖果倒在手心里,非常审慎、认真地轻点着糖豆,并微笑着给两个并排的雪人装点上眼珠的时候,乔雾握在手里的火把,突然就砸在了冰面上,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重物用力地敲了一下,嗡嗡作响地开始耳鸣。
被突如其来出现的黑熊所打断的思路,终于在一瞬间重新被打通。
喉管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捏住,她的胸忽然闷得很难受,她呼吸不畅,只好张着唇,白雾从她嘴里急促而慌乱地呵出来。
杂乱的思绪纷至沓来,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为什么“尼奥”的故事会让她生理不适?
为什么他会匆匆结束那个话题?
为什么他明明养尊处优,却能对如何生存这个问题——他擅长在野外生存,又擅长用食材做各种食物,他能将一切都应付得从善如流,还能对危险有天然的敏锐?
她跪在地上,皮肤上的黏腻让人想吐,后颈上的刺痛,伴随着胸腔里那股巨大的窒息感,让她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头从颈椎开始一寸一寸往下碎裂,痛到她几乎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膝盖差点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捂着唇干呕了好几下,却全身都在发抖。
其实有什么好想不明白的呢?
苏致钦从一开始就禁止她去深入了解他,但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告诉了她所有的答案。
——乔雾,我的童年虽然贫瘠。
——乔雾,我十年不曾打猎。
——乔雾,如何在困苦里让自己生存得舒服一些,这些都是必备的生存技能。
——乔雾,对我而言,不能轻易生病,因为一旦生病,就容易死。
以及他曾经在不经意间透露过的——
“乔雾,甜食满足的,不单单只是味蕾。”
那还满足了什么呢?
是对于极端贫瘠、孤独的生活,一种趋近于变态的求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