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和初忍俊不禁,多大的麻烦,经她口中一转,也能变成天大的好事。
思来想去,一时也没有万全的法子,庄和初也架不住她软磨硬泡,不到午饭的时辰就差了三青去那宅子,说是有样润手的药膏县主忘了怎么用,把还在清理柿子的银柳唤了回来。
银柳回来后,千钟与她心照不宣,再不提前半日的一个字,一切如旧。
过午千钟与梅重九去十七楼继续听书识字,庄和初料理完案头的事,又去密牢处置了些通过孟记包子铺的线索抓来的人,再回来时,天色已黑得如密牢里一样沉了。
三绿正要伺候他洗漱更衣,庄和初不经意朝窗台一转眼,目光掠过一团明亮的暖色,不由得一定。
是千钟摘给他的那颗柿子,他从那宅子里一路带回来,安置在了这儿。
那样明亮的一团,只掠上一眼,就连房中灯火都嫌黯淡了。
从密牢里带来的满心寒意蓦然消散,一股被他压抑了一日的不安终于寻得机会,从心底一跃而起,在深夜的空寂之中无限放大,顷刻充塞了每一寸思绪。
庄和初只略一对抗就败下阵来,拦下要帮他宽衣的三绿,重披了件斗篷,听凭那不安的唆使,独自踏夜去了千钟那院子。
一路叫冬夜寒风吹着,多少静定下几分,踏进院中时,又有些踯躅了。
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如此夤夜,无端造访,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怕是还会把自己这满腔无用的不安渡到她的身上。
可来都来了,什么都不做就走,若被觉察,更显得莫名其妙。
庄和初脚下略一迟疑,决然一转,没朝千钟那还透着薄薄亮光的屋子去,而转去梅重九那没有丝毫光亮透出的住处前,站定抬手,坦然叩门。
叩了足有十来下,门才打开。
里面开门的人长发垂散,寝衣之外潦草地披着外袍,那蒙在眼上的缎带也是匆忙间胡乱绑上的,一看便是被叩门声惊起,才匆忙从床上爬起来。
庄和初眼睁睁看着他这副模样,还是温然含笑,十分客气地问:“梅先生睡了吗?”
“……”
陡然惊梦,梅重九实在没什么好气,也不说请他进门,只站着门口毫不婉转地问他,“你有事吗?”
“没事,就是经过此处,见梅先生房中没有亮灯,也不知你睡了没有,特意过来看看。”
“……”
梅重九一句都懒得再与他多说,沉着脸刚要关门,庄和初却已挤身进来。
“既然梅先生深夜难眠,我就陪梅先生略坐一会儿吧。”
“……”
庄和初熟门熟路地走进一团漆黑的屋子,借着院中投来的微弱光亮摸到一支火折子,点起一盏对梅重九毫无用处的灯。
屋中兀然一亮,才看清梅重九床头斜依着一根竹杖。
正是今日姜浓出门取来的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