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钟一将他的手从雪堆上捉起,便拢进自己掌心里,送到唇边呵了呵气,又反复揉了揉,边给他暖着边道。
“新一年里,我一定老老实实受您看管,不给您添一点儿麻烦。我愿大人年年富贵,岁岁平安,百邪不侵,长命百岁……不,长生不老!”
说罢,千钟才松开那只已经不凉的手,朝他笑嘻嘻地摊开掌心,俨然一副讨赏的架势。
那重由雪堆渗入掌心,又从掌心升至心底,再由心底漫上眉宇间的寒色,已尽数在千钟手中化去了。
“承你吉言。”
庄和初不着痕迹地敛起那些不合时宜的心绪,温然一笑,探手入怀,取出件用手绢裹着的小物,徐徐打开,露出一支金簪。
式样极简单,但光华耀眼,看着就金贵。
千钟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您给我个铜钱,有个意思就算数啦。”
“这金簪,原是备来要交给梅先生的。女子十五及笄,及笄之后方能出嫁,原想着今日便请梅先生为你补上这件事,但看着,梅先生已想在我前面了。”
庄和初轻声说着,目光含着一片歉然笑意落定在她发间一处。
那处簪着一支白日里他未曾见的松柏纹白玉簪子,剔透温润的玉质均去了些松柏纹样的刚硬之感,簪在她发间,只觉遍目灵秀中生出一股蓬勃的力量。
叫庄和初这样看着,千钟不由得也伸手去摸了摸。
梅重九拿出这簪子时也是这样与她说的,说是以兄长的身份补给她的及笄之礼,他眼睛看不见,也是仔细摸索着比较了许多式样,才择定这一支。
与她簪上时,梅重九说,愿她如苍松翠柏,风霜雨雪皆不可催。
梅重九的心意,庄和初一望便能明白。
往世不可追,以今日时光来填补去日,再如何周全,也总有不及。
好在,来日可待。
“这支簪子还是要送给你。”
庄和初执起金簪,却不交给千钟,上前些许抬起手来,轻轻也稳稳地簪进她发间。
正填上了她方才摘下那合欢绒花之后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位置。
一切看着都圆满了。
时近午夜,满城爆竹声起起伏伏,随风送来一团团喧腾热烈的烟火气,庄和初清润温存的声音化在其中,一并送至耳际,分外缱绻。
“旧年已过,万象更新,一切从头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