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守岁,宅中各处皆灯火通明,连通各院的大道小径间,也都密密地挂满了灯笼,遍目璀璨,无需擎灯而行。
千钟同庄和初并肩走出梅重九那院子,四下无人了,才忍不住欢喜道:“大人,兄长说您是一家人,那就是应了咱们的亲事了。”
“嗯。”
庄和初含笑道,“待我择个日子,再与他商议。多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
千钟奇道。
庄和初笑笑,笑得有几分无奈,“虽不知你都同他说了些什么,但他忽然如此待见我,必定是你劳心劳力的结果。”
方才在饭桌上,千钟喝了两杯屠苏酒,不似那日在停云馆喝的劲儿大,但酒意上来,整个人叫一团朦胧的暖意拢着,精神松泛,话也有些不着边际了。
“您要是真能掐会算,您就自个儿算算,您算不出来,我也不告诉您。”
把话撂下,人就蹦蹦跳跳朝前去了,庄和初听得好笑,也不说什么,就静静随着她,在一片璀璨间往前走。
梅重九住处清幽,与千钟住的宅中主院间隔着个不小的园子。
往日里,园中夜间少人经过,为着冬日防火,也只在风雨连廊间掌些灯笼以供必要的照明,远远望着,一般只能看出些山形树影。
今日不知是添了多少灯笼,老远看着就亮得夺目。
有几盏灯笼高高低低地挂在柿子树上,将枝头零星的柿子照得透亮,千钟经过其间,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才发觉灯笼上好像都写着些什么字。
挂得最低的那一盏伸手可及,千钟捧在手上,定睛一看就不禁“呀”地一声惊叹,再放眼望周遭看看,目光转回到那一路静静随着她的人身上时,已盈满了比灯火还要明灿的喜色。
满目的灯笼上写的全都是些吉祥话,用的正是她最熟悉的那个字迹。
“这些,都是您写的?”
见那人含笑点头,千钟忽地想起来。
晌午时,那小侍从庄和初那里回来,带了庄和初的话,敦促梅重九抓紧她的课业,梅重九左右闲来无事,就喊她去识字了。
她那时就觉有点古怪,好端端,怎么就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可她也确实有几日未曾好好学过了,便也没有多想。
现在想来,什么敦促课业的话,就是这人为了将她绊在梅重九那院子里,好腾出空来布置这些。
“真好看!”
千钟欣喜地摸着那被灯火映亮的字迹。
为了将那灯笼看个清楚,千钟凑得近近的,灯火无遮无挡地投在她身上,将她石榴红的袄子,领子袖口滚着的毛边,还有发间坠着珍珠的合欢绒花,一并拢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辉。
被酒意熏出薄红面颊上又被明亮的惊喜点缀,整个人灿灿地闪着柔光,把满园素雪寒枝都映出了春日般的盎然生机。
庄和初目不错珠地看着,极力克制着,才不使目光逾越半分礼数,就定定站在原地,柔声开口。
许是因为也喝了点酒,一向清润的话音里多了些缠绵的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