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俊来之前确实不知庄和初在这儿,可既然知道了,还是这么多人眼看着他知道的,那自然是不能当不知道了。
“掌柜何在?”
刚才这俩谁都开罪不起的祖宗剑拔弩张,掌柜一时没敢吱声,鹌鹑似地缩在一旁,这会儿忽听一唤,才忙上前来见礼。
“小人在!大殿下屈尊光顾小店,小人真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先生那里要了多少酒菜,你算算清楚,我结给你。”
萧廷俊边说着,边朝云升一伸手,云升立时会意地从身上摸出钱袋搁进他掌心里。
“不不……岂敢岂敢!”
掌柜还记得一清二楚,广泰楼倒霉的开始,就是做上了这大皇子的生意,“庄大人与大殿下能踏进小店这门槛,已经是小店拜菩萨都拜不来的福气了!您再说这些,可就是折煞小人了!”
“这怎么能行?”
萧廷俊正色道,“你既然开门做生意,就该明码标价,一视同仁,才是长久之计。今日你在我与先生这里破此一例,往后达官显贵个个都要来你这里白吃白喝,你这生意还怎么做?”
掌柜只当是客套拉扯,忙又道:“殿下言重了,区区一席酒菜——”
“这可不是一席酒菜。”
萧廷俊又凛然道,“就算你家底殷实,受得起这般盘剥,可如此风气一旦蔓延开来,皇城里其他酒楼客店的生意可还怎么做?若自酒楼这一行开了先例,其他开门做生意的,又要如何自处?在你看来,这只是一席酒菜,可在我看,这就是关乎万千百姓生计、关乎社稷安危存亡的大事。”
云升和风临起初还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的,直觉得他们殿下跟中邪了似的,听到这个百姓生计、社稷存亡,才恍然回过味儿来。
前些日子因为广泰楼那乐妓的事,皇城里关于萧廷俊的议论实在是有些不堪入耳,这几日有话透到街上,说那乐妓是个刺客,大皇子强行将她带走只是追查抓捕的策略而已,因此事立了大功,才得以进大理寺历练。
这么个风评刚有扭转之势的节骨眼儿上,自然是需要再推上一把的。
云升和风临忙也一本正经地附和说,什么大殿下一向如此,什么大殿下心系万民,诸如此类,煞有介事。
结个账的事儿,还能扯出这么多犊子,掌柜活络的心眼儿好歹一转也就一下子明白了,赶忙一面连声告罪,一面配合地把账目拿给萧廷俊看,嘴上不住地说着些直把他往天上赞颂的话。
料掌柜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坑钱,萧廷俊接过账目时原也就是想拿个架势,做个样子,随便往上扫了一眼,却蓦地一下顿住了。
“每一样菜,你全都记了两遍?”
萧廷俊虎目一抬,“你是看我先生像是好脾气的,故意讹他是不是?”
“不不——”
掌柜还没想好这事儿该怎么说才不像睁着眼瞎掰,云升和风临已赶忙替他做了解释。
“是先生要了两间房,送一样的酒菜?”
萧廷俊听得一怔,又定睛看看记在账上的两坛酒。
两坛烧刀子。
庄和初平日里为了养病,连荤腥都不沾,更别说是酒了,何况还是这种产于北地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