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这一击,死无全尸。
散碎成堆的芍药尸骸之上,那面铜镜里映着一张平和的面孔。
是那出现在萧廷俊梦魇中的面孔。
经此人之手抵上她后颈的,是原本搭配着装点在那芍药瓶中的一根细竹枝。
为使花枝吸水,插瓶都会自根处斜切,这竹枝也是一样。
这样的竹枝执在这个人的手中,与精钢利刃没什么分别。
想要刺穿她的脖颈,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月末,几乎没有月光,只有自外映入的一重朦胧灯火,穿过轩敞的屋子,能抵达这深处妆台前的已是寥寥无几。
在这样幽深的黑暗里看着这张轮廓温和的面孔,苏绾绾忽然能体会到几分萧廷俊的惊惧了。
这可怕的人还拿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腔调问她:“你想不想死?”
苏绾绾浑身绷紧的惊惧被这一问气得瞬间灰飞烟灭,气极反笑,“我想要你死!”
那抵着她后颈的人轻一叹,不急不躁,又问:“这两年来,裕王每次给你送药,都是装在与这一样的瓶子里吗?”
苏绾绾一愣,瓶子?
许是知道这一问会令她困惑,也许是早知答案,并不需她真正作答,那人不待她答话又平心静气道:“裕王两次给我的药,都是装在一样的瓶子里。第一次,是经你之手送来的,我猜着,定不会用与你不同瓶子,以免惹你多思,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绾绾想不通,这人如此冒险折腾一通,还以性命相逼,竟是要与她啰嗦什么瓶子。
“你到底要说什么?”
苏绾绾不耐烦了。
那人又以那令人恼火的悲悯神情叹了一声,“你没有发觉吗?你适才甚至没有将药从瓶中倒出来查验一下,就要送进口中了。”
苏绾绾怔愣片刻,倏地反应过来这言外之意,不禁一阵战栗。
“我猜,这回裕王送来给你的,并不是续命的药,但他相信,你会习以为常不假思索地将它服下去。”
似是担心她还悟不到点子上,那人十分贴心地把话说到最明处,说罢,又问了一遍那最初的问题,“你想不想死?”
她自然是不想死。
哪怕如今跪在裕王脚下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着求生,她也不想死。
但如若连这条活路也走不通,她将要面对的,会是比上一次发觉自己命不久矣时更倍加绝望的境地。
人很难相信自己打心底里不愿相信的东西。
苏绾绾合了合眼,沉定心绪,又缓缓睁开,定定看着映在镜中的那张脸,“我为什么要信你的鬼话?就算这颗药有不妥,又怎知不是你动了手脚,再从中行离间之事?”
镜中人笑了一下,没待苏绾绾弄清这莫名其妙的一笑是个什么意思,忽觉后颈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