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和初在街面上不是熟脸,来时也没自报家门,听过谢宗云一番形容,掌柜才猛然想起那个要求有些古怪,却还客客气气的文弱书生。
京兆府谢参军问话,他自然是不敢不答。
可眼见着他们在柜前低声说话时,随庄和初一起来的那两个少年人坐在大堂远远的角落里一直往这边瞄,掌柜便对庄和初嘱咐下的话也不敢怠慢毫分。
也就有了送到千钟面前的那坛酒。
自谢宗云上楼去,掌柜就心神不宁地推敲着楼上会是个什么场面,对自家这苟延残喘的店面是祸还是福。
心里不住地打着算盘,手上的算盘珠子都扒拉错了几回。
就在这会儿,谢宗云从楼上下来了,蒙着一脸阴云不说,肩头的衣衫上还赫然浸出一片血。
掌柜一眼看去,吓得几乎失了魂。
“诶呦——”掌柜忙丢下手里的活儿,碎步小跑迎上前去,“谢参军,您这是……小店照护不周,您多担待!您请后院客房稍坐,小人去给您请郎中——”
谢宗云只沉着脸道了声少管闲事,脚步停也没停就要出门。
离门口还三两步远,忽然迎面乌泱泱涌进十几号人,人实在太多,堵得门厅这片一瞬间暗了一暗。
为首的是个锦袍玉带的少年人,一进门,一双眼睛就准准盯在谢宗云身上。
仓促间,满堂食客与掌柜都还没回过神,谢宗云已怀抱着酒坛子,颔首躬身对那少年人有些潦草地行了个不小的礼。
“下官谢宗云,见过大殿下。”
谢宗云这一声不算高,却震得满堂如沸的嘈杂声遽然一静。
寂静之中,谢宗云提步就要走。
萧廷俊横挪一步,正拦住他去路,身后随着他一道来的侍卫们也会意地一挪位置,将门口拦了个严严实实。
“这么巧啊,谢参军来这儿用饭吗?”
谢宗云手里抱着酒,心里把庄和初翻过来调过去骂了八百多遍。
要是搁到从前,他大概还能相信这里头有一二分碰巧的可能,可刚刚见识过楼上那人比马蜂窝还密的心眼儿,再信这是巧合,他就实在是个棒槌了。
众目睽睽,他不好对大皇子不敬,可要是敬了,传到裕王耳朵里,就算金百成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与他计较,裕王也会让金百成立刻有空起来。
读圣贤书的人,肚子里装的不都是文墨吗?
这人怎么就揣了一肚子的坏水!
谢宗云咬牙忍了忍,到底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地道:“下官有点儿公干,不叨扰大殿下了。”
“公干呀?又巧了,我也是来公干的。”
萧廷俊手里捏着马鞭,鞭头在掌心里愉快地轻轻敲打着,“我就是听说谢参军在这儿,专程赶来的。”
“不敢。大殿下有什么吩咐,京兆府一定尽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