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上的人一直待到他们说尽了,说绝了,不知还能再往哪处说了,才沉声开口,问向那也一样没插一言的人。
“他们说的这些,裕王弟以为呢?”
“臣弟觉得,于君臣之礼上而言,甚是不妥。”
裕王轻飘飘地驳了一句,转而又道,“不过,臣弟身负天家血脉,一切自当以社稷为重,为保四境太平,河山稳固,臣弟甘愿担万古骂名,蹈危履险,为皇兄分忧代劳。”
一众唇舌有了新话头,顿然又嘈嘈一片。
“我不愿意!”
嘈嘈声里忽然跳出个响脆的声响。
千钟离席而拜,红着一双眼,不知是为着自己还是为着何人,“陛下,您恩赐我做这裕王府郡主,是为着给先裕王妃安魂的,可要是一下子叫裕王担上万古骂名,那先裕王妃的魂灵还怎么安稳?我既积不着功德,又要牵连着担一份骂名,我不愿意!您若有圣裁,定要裕王分劳,那也求您一道下旨,让我脱了和裕王府的干系吧!”
说着,千钟又转朝裕王一拜,“您收我养我恩情重,我敬您谢您亏欠深,只恨今生与您缘分浅,无福尽孝您床前,待您百年驾鹤去,我定日日香烛奉灵前,助您早日当神仙!”
一众刚刚还利如刀剑的唇舌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话怎么……
又吉利又晦气的?
纵是裕王已然听惯了这般晦气的吉祥话,还是着实缓了口气,才定下神来。
她这是当众同裕王府割席的意思了。
不管在前的一桩桩如何波折,事已至此,距那御座仅一步……不,仅半步之遥,他实在想不出,富贵荣华已经捧到鼻子尖前了,又有什么理由转头去投向一条死路?
难不成,就因为死了一个庄和初,便也不想活了?
实在荒谬。
绝无可能。
“裕王弟与众位的意思,朕都听明白了。”
不待裕王盯着千钟看出个所以然,御座上的人一清嗓,目光放远,越过粼粼水面,遥遥看向那一角高墙。
目光幽深而炽烈,好似已穿过那些紧密叠垒的砖石,看见了隔绝在这之外的一切烈焰与风暴。
良久,御座上的人才收回目光,无声地一叹,“裕王弟,今日自开宴到现在,你一直在等望火楼响起这动静吧?”
看着那张眉目间与自己有几分血脉相连痕迹的得意面孔忽地一僵,御座上的人一字一声徐徐沉沉道:“朕知道,因为,朕也在等。”
等望火楼响?
无论是原就在席上的,还是刚刚被请来的,都为着这句一愣。
望火楼响,是因为城中有南绥与西凉人纵火泄恨,这如何等?
御座上的人话音才一落定,已有宫人引着李惟昭匆匆前来。
无通禀而入,这便是预先就有过吩咐的。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