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不生寸草,地下不积片叶,一砖一瓦都干净得彻头彻尾,俨然是有人精心打理的,可就是看不出一点儿有关这打理之人的痕迹。
天光之下,明明满目琳琅,却又空空荡荡。
庄和初一路引着她往深处走了走,踏上一段遮风的连廊,才放缓步子。
时辰还早,日头还是偏斜的,天光自廊外投进来,在纤尘不染的云纹砖石上均匀地洒下一层如纱的薄辉,步移影动,遍目浮金,不动声色间就透出一股真金白银铺砌不出的贵气。
什么人才住得上这样一座宅子?
千钟好奇又纳闷地在这空荡荡的宅院里张望着,随在庄和初身旁,踏着这遍地浮金又慢慢行了一段,离大门处已远,才听庄和初徐徐开口。
“这处宅子,是早年先帝赐婚的时候,一并赐予梅知雪的。”
千钟讶然一惊,恍然想起来,梅知雪赐婚时被封了县主,尊同亲王之女,这个尊,自然不全是那些口头上的虚礼,还有一些是要落到实处的。
给亲王之女赐宅子赐到这里,的确合宜。
单是一座宅子,就已金贵到这般地步,可以想见,当年先帝随这桩婚事一并赐予她的还有多少荣华富贵。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肯嫁给庄和初。
这梅知雪要么是个传奇故事里才有的奇女子,只想借着成亲的时机离开皇宫的拘束,搏一个自由之身,从此天高海阔,自在随心,要么,就是真有什么非逃不可的难处了。
千钟正出神地思量着,又听庄和初道:“早先一直是宫里着人打理着,还算尽心,昨日宫里已将这处宅子里里外外的钥匙都送来庄府了,我让姜浓带人又仔细收拾了一遍。你看看,还需要添改些什么?”
“我来添改?”
千钟一怔,“您想用这宅子,引出那眼线来?”
庄和初摇头笑笑,放眼朝廊外望去。
这园子处处精雕细琢,却又自然和谐,不染匠气,堪称巧夺天工,纵是如此凋敝的隆冬,行走其中仍是移步异景,目不暇接,让人很难不去想象花木繁盛之季此间会是何等胜景。
庄和初将眼前人置于那胜景中一同想象着,眉目间不由得浮起一重暄春般的暖意。
“只照你的心意添改就好。这宅子,往后是你的了。”
宅子是她的了?
千钟愕然一惊,连连摇头,“不不……这可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你为她顶下了欺君之罪,这些自然也是你应得的。”
庄和初说话间顺着走廊又朝前几步,便下到庭中,向一道宝瓶门转去。
千钟忙追上去,急道:“这、这是两码事呀!”
“为何?”
庄和初拢袖徐行,千钟就一步一趋地跟着他。
“梅知雪她虽然对不住您,但她和您一样,都对我有再造之恩,是我下辈子都报偿不了的。我是顶了她的罪,可也顶着她的身份,得了这个户籍,要是再贪她的东西,老天爷看不过眼,必得让我吃个大苦头受受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