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谢宗云在萧明宣身边这么多年,萧明宣一句话说出来,夹在字缝里的每一个音他都能听得明白。
一回到京兆府,谢宗云就让人把梅重九从牢里提了出来。
谢宗云等在廊中,远远就见这一道人影被衙差一路粗暴地推搡着,跌跌撞撞地朝他过来。
在牢里熬了这些日子,这人身上那件素雅的青衫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又因多次受刑而留下一道道血印子,明明狼狈已极,行止间依旧挺着那一口傲气。
广泰楼的每一个人都在他手里折腾过,唯独这个人,始终没求过他一声。
如此突然被提出来,梅重九也不问什么,任由这毫不客气的推搡将他朝那处人间炼狱带去,直到一股熟悉的浓厚酒气扑面而至,将他接了过去。
“哎呀梅先生请!请请请……这边儿,哎您留神脚下啊。”
梅重九一双盲眼被一根三指宽的缎带蒙着,遮去了些许面容,但掩不住那副俊秀的轮廓,以及这俊秀轮廓上的一派平静。
谢宗云伸手要扶他,被他面无表情地一抬手躲开了。
“这儿有门槛,您留神抬脚啊。”
谢宗云也不恼,又殷勤提醒着。
梅重九迎着一股森冷的气息,熟门熟路地迈过谢宗云说的那道门槛,迈进那间再没有第二个出口的屋子。
不必去看,也能知道这屋子里没有第二个出口。
甚至连开敞的窗口也没有。
气息是凝滞的,一迈进来,就仿佛扎进了一池浑水,周身被潮湿森冷密密地笼罩,浊臭逼人,每一呼吸都似吸入了什么粘稠的污秽,憋闷得令人作呕。
这些日子,三不五时,就有人把他从牢中揪出来,带到这里,捆上刑架,也不问什么,就只是一顿毒打,打够了,就再塞回牢里去,他已经习惯了。
甚至从门口到刑架的位置怎么走,他都已经记住了。
眼见着梅重九一进门就木然朝着刑架而去,谢宗云忙伸手一拦。
“不不,您受累,来来来……这边儿坐!”
坐?梅重九怔然一顿,在谢宗云的指引下摸索到一把椅子,触手寒如冰,硬如石,还挂着一层说不出是什么的湿滑黏腻。
“刚让人擦了一把,湿点儿,您放心坐。”
梅重九迟疑片刻,还是敛衣坐了下来,一阵稀里哗啦的翻找声后,才听谢宗云又走回他面前。
“呃……您别紧张啊,”谢宗云手上又哗哗地翻起什么,边翻边道,“今日请梅先生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再核对核对您的户籍。”
“户籍?”
梅重九微一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