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记忆中摩肩接踵的人群却并没有出现。零星鬼影缓慢地移动着,挑起扁担的卖货郎顺畅地穿行在街道上——
“卖货嘞——卖货……”
声音戛然而止。
杨知澄刚从恍惚中恢复过来,站稳脚跟,眼前便陡然出现了极为恐怖的场景。
整条街上的‘人’都停了下来。
它们微微侧过身。一双双麻木诡异的眼睛,就这么凝在他所在的方向!
一瞬间,杨知澄背后汗毛倒竖。
手中的油纸伞哗啦一声打开,伞面的李婆婆拄着拐杖,面容平静地隔绝了所有视线。
铃铛被杨知澄挂在手指上,随着叮咚声响,铃铛下的红穗无风自动。
杨知澄的手腕颤了颤,但红穗仍然执拗地朝着前方飘去。
他撑着油纸伞,沿着街道,慢慢地向前走。
孔明灯不断地从伞沿升上天空,杨知澄望着伞背上杨秀诸的背影,只见她始终静静地站立着,裙摆和长发一齐垂落。
冰凉的空气裹挟着铃铛中散发的微妙血腥将他包裹在内,他攥着伞柄的手也愈发僵硬冰冷。
他从长街上穿梭而过,街上的鬼物缓缓避让。余下仍徘徊在四周的,则是似有若无地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怪异目光。
杨知澄不断朝前走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伞沿外的天空中飘飞的孔明灯渐渐地消失了。
他听见许多奇怪的声音,像是嘁嘁喳喳的咀嚼声,孩童嬉笑玩闹的欢呼声,还有藏在木屋角落里男人哀哀的哭声。
它们的语调听起来是鲜活的,却透着股麻木僵硬的感觉。越往前走,声音就越是嘈杂,嗡嗡地汇集在耳畔。
两旁的建筑在模糊中延伸,但遥远处却变得越来越黑。
驳杂的声音和愈发单调死寂的街道形成了鲜明而诡异的对比。声音清晰可辨地刮擦在耳畔,像是筷子和瓷碗触碰的声响。又有布帛晃动的声音,重重的闷响一层叠着一层,似乎有人在磕头。
一下……一下。
一下,又一下。
磕头声和杨知澄的脚步声交错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地重叠在了一起。
咚!
闷响陡然变大,杨知澄脚下的石砖震了震。他朝前望去,只见长街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跪趴着的人,正直直拦在路中央。
它没有头。
正对着杨知澄的,是脖子上整齐的断口。森森白骨裸露在外,裹着腐烂的血肉。
那人跪趴在地,缓缓向前挪动着。
每挪动一步,它就磕一下头。脖子凭空上下起伏,可地面上却传来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