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竞诠坐在沙发里,目送他离开。
是心血来潮吧?
从突然的吻,到不由分说的巴掌,再到随口翻倍的价码,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理所当然,如呼吸般自然,如本能般毫无迟疑,好像这些权力与自由,都是他与生俱来的特权。他只需轻轻动一根手指,便可以决定任何人的去留。
那双眼睛也是如此——盯着他,就像孩子盯着刚拆封的新玩具,满是好奇、满是热切,却注定短暂、注定廉价。
他在这里见了很多这种人。
男男女女,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点一瓶酒,选一个侍者,为的是填补空洞的自己。他们只为今晚,不为明天。
这个叫汤遇的男孩,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他甚至可以预见,明天,或后天,男孩便不会再出现。他不会想起所谓的约定,也懒得再为一次虚无的体验付钱。
所以周竞诠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困扰的,更不必多想。
他在沙发上静坐片刻,正要起身,经理突然出现在门口叫住他:“Marcus!终于找到你了,快来,给你结一下今天的钱。”
roomNo。9是隶属于红房子的一个服务板块,游走在灰色地带,客户群体固定,利润却惊人。这里雇佣的,大致分为两类人。一类是自总部空降的管理层,沉默、忠诚,另一类则是他这样的,用于服务客人的“特殊工种”。他们每日现金结算,不留合同,没有记录,红房子从每笔客单价中抽走六成,余下的才是他们可以带走的报酬。
周竞诠接过信封,感受到一个从未有过的份量。
他有些疑惑。
走出红房子时,天完全亮了,亮透了。晨风裹挟着北京秋天的凉意,刺得人睁不开眼。
胃在抽疼,分不清是彻夜未食的饥饿,还是昨晚一杯杯喝下去的烈酒在终于体内作祟了。
他站在街口,手里仍握着那个信封。
此时,他有些百感交集。
出卖尊严与灵魂时都没有这般强烈的震动。
“汤先生多给了一些,让我亲自拿给你。”
经理递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然后比了个拳头,用口型无声地说:
“十倍”。
十倍。
这是一笔巨额,一笔足以解决眼下那道坎的钱。
风更冷了。
而手里的信封,滚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