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时的视线瞟到床头上的那个透明药盒,持续不断的钝痛立刻变得尖锐。他很难在钟知意面前再维持这种虚假的冷静,但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了。
钟知意挣脱出来,拍拍他的肚皮,“我后悔过了,但没有用。后悔只会让自己一直陷在过去里。不要后悔吧,不然我看你很快就要和我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我们都不是很会谈恋爱。”
钟知意总结,“是我想的太简单,以为只要喜欢就够了。从一种关系转变为另外一种关系,我没做好准备,你也没有。怎么回事啊?你那个时候都二十五岁了,怎么也没有提前恋爱一下积累一些经验。”
说完,他又撇了撇嘴,“还是不要了,感觉我会气死。说不定会很不讲道理地要求你立刻分手,和我在一起。”
钟知意刻意地活跃气氛,但却没有起到应该有的作用。段青时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对他来说,这可能是比接受他们分手更难的事。
段青时没有再提去次卧睡觉,他伸手关了灯,把钟知意很紧地抱在怀里。
两道频率相同的呼吸声在时隔数年后又重新交织在一起。
段青时问:“我现在看见的是真实的钟知意吗?”
钟知意沉默数秒,很夸张地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啊。虽然全都说出来我也没有感觉到很放松,但就是觉得好像在你面前又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做从前的钟知意了。不过偶尔我可能会很不好,会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会觉得很累,只想在床上躺着。你不要害怕,那个是正常的,我会努力克服的。”
段青时感受到钟知意的体温,和他说话时胸腔传来的轻微震动,才彻底短暂地从一种毫无安全感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捏了捏钟知意的手指,“睡吧。”
回忆过去让钟知意的大脑经受住药物的考验,他不困,但还是回抱住段青时,在他背上来回摸索:“我都说完了,没有任何再瞒着你的事了,那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你背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打架。”
段青时很快说。
钟知意腾地一下坐起来,动作太大,牵扯到晚上趴在岛台上受的伤。
屁股疼,腰疼,腿也疼,他“嘶”了一声,又安分躺下,用力在段青时的胳膊上拍了拍,“你都三十多了,老胳膊老腿儿,学小年轻打架?!”
他想到了什么,又很生气地说,“是和秦弋阳打架那次吗?他骂我他还敢下这么重的手?我以后不会再和他说话了。”
伤疤的来由,就像那句对不起一样,段青时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他在这一刻再次深刻地感受到,爱本身就是这样。钟知意的爱是,他的也是。
尽管他仍然不能接受他在钟知意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时期,像旁观者一般无视了他的痛苦和挣扎,不能接受钟知意对他的不信任,但他原谅了。
原谅钟知意,也是原谅自己。
就像段言序的死一样,他要原谅段言序对他的残忍,原谅父母对他的忽视,他才能真正平静,去看以后的生活。
“你怎么知道他骂你?”
段青时问。
“严迪扒你俩墙角了。”
钟知意说,“他是我最忠心的朋友,你别生他的气了,他都躲你好一阵子了。”
“没人会用忠心去形容朋友。”
“我就会。”
钟知意还想再说,段青时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睡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