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观啊。”
颜铃突然喃喃开口,打断了他。
未说完的话卡在嘴边,周观熄蓦然僵立在了原地。
颜铃依旧没有从眼前的景象回过神来——剧烈的耳鸣声不断笼罩着他,他根本没有听清方才的周观熄说了什么,只是迷惘地伫立在原地,环视着周身的一切。
许久后他慢慢咬住下唇,胸膛剧烈起伏片刻,蹲下身,抱着膝盖,最后将脸埋在了臂弯里。
“明明这些人可能会伤害我,明明我答应了阿爸要保护好自己。”
他的声音因纠结而发闷到了极点,“可是,可是如果我真的有恢复这片土地的能力,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旁观这一切……就这样发生在我面前呢?”
在被绿意笼罩的海岛中出生,童年被花香、茶草和果实填满的颜铃,面对着眼前这片了无生机的土壤,在明知自己可能和笼中小鼠在未来有着相似命运时,还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周观熄盯着他那头绸缎般柔亮的黑发,喉结微微动了动,没有出声。
良久,颜铃脸从臂弯中抬起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或许,我也可以试着好好配合他们的研究。”
“但是,我不会完全信任他们。”
他转过头,望向周观熄的双眼,坚定地开口,“我一定要留下一个保护自己的后手。”
颜铃抿了抿嘴,再次将手伸入那个从不离身的、沉甸甸的行囊之中,站起了身。
“周观熄。”
他问,“你认为你的大老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玻璃花楼的门大开着,午后轻而柔的风席卷而入,花楼内是寂静的,偶有干涸的蔷薇花叶碰撞出窸窣的声响,这一刻,时间被拉得格外漫长。
他们视线在空中碰撞,周观熄很久都没有出声,就在颜铃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了。
“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他说。
颜铃的双眸倏地一亮。
他自以为神色镇定地“哦?”
了一声:“为什么呢?按理来说,他应该和我们岛上的族长一样,是个有权有势,让你生活得很好的人吗?”
他紧盯着周观熄脸上的神色,追问道:“你不应该很感激,或者很崇拜他吗?怎么反倒看起来,是一副不太喜欢他的样子呢?”
周观熄沉静地与他回视。
颜铃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像是最沉而稠的海水,多看一秒,便有一种灵魂深处被窥个彻底的感觉。
“再大的老板,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普通人。”
下一秒,周观熄声线平缓地开口:“我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工作,坐那样拥挤的列车上班,现在还要额外接下照顾你的任务,我得到的一切报酬都是我应该有的,我为什么要崇拜他,又凭什么对他心存感激?”
虽然对周观熄指出“照顾你”这一点颇为不满,但颜铃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个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回答。
颜铃在心中“通过考验”四个大字后方打了个巨大且加粗的对勾,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我愿意帮助你们研究出拯救这个涡斑病的解药,但前提是,我要保护好自己和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