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叫来一个见过吴承鉴的小厮:“你去认人,如果不是吴承鉴本人,立刻轰走。如果是,就把人带到尔尔斋边的廊角,让他跪候。”
那管事听到这话,就知道来人身份不简单,不敢掺和,告辞去了,小厮也即出来,来到小偏门,把吴承鉴上看下看,才算将他认了出来,道:“跟我来吧。”
吴承鉴在吉山府里时嚣张不改,这时却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走路,目光都不斜视一下的,七万八绕走了好远,才算停下,那小厮指着一个阴暗角落道:“全爷吩咐了,你在这里跪着等吧。”
吴承鉴二话没说,就跪在那里了。
那小厮又看了他两眼,这才去回话。
仍然在看账本的刘全稍停下,问道:“是本人?”
“是本人。”小厮回话道:“就是头剃得合规制了,身上脸上都灰扑扑的,差点叫人认不出来。”
刘全又问:“让他跪等,他什么神色?”
小厮道:“什么神色也没有,就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一句话也没问。要不是跟着全爷去过趟广东,再想不到他在南边是多威风的人。”
刘全笑道:“小小年纪就能伸能屈,怨不得他能把生意做大了。”然后他就低头看账本了。
他晾着吴承鉴,一半是出自故意,一半是他真的忙,他刘全的世界不是围着吴承鉴转的,所以事情处置后就放下了。
这般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吴承鉴就这么跪在角落里,偶尔有下人经过也没人理他,别说午饭晚饭,连一滴水都没有。他早有预备,所以早饭吃得甚饱,又年轻力壮,饿了两顿也还能撑持,就是一直跪着不动十分难受。
夜幕降临,前门来报刘全:“大人回府了。”
刘全道:“今儿个这么晚!晚膳备妥了没。”
“大人说,不吃了,让人呈一碗羊骨粥就好。”
刘全急问:“厨房里可有备着。”
“有。”
“那好,快送过去。”
“已送过去了。”
他是和府最大的管家,却也不是事必躬亲,和珅身边另有能做点小主意的人。
和珅外出的时候,和府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和珅一回来,这头巨兽就像醒了,在和珅看不见的地方,妾侍、丫鬟、小厮、仆役、厨娘,都流水般转动了起来,一切都有规矩、章法,却都不能把忙碌给中堂大人瞧见。便是一碗羊骨粥,后面也牵扯着人事。
刘全把今日要处理的事情给收拾了一下,这才出来,问明和珅在安善堂,在门口跟守门的小厮打了个眼色,便知和珅在休息,并无过于异样的情绪,想是今天宫里和军机处的事情还算好,才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和珅坐在椅子上,官袍都没脱,头后仰,一条热毛巾盖在他的脸上,左边几上摆着他的顶戴花翎,后边几上是半碗喝剩下的羊骨粥——碗勺随便丢着,没人敢来收拾,怕打扰了中堂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