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承鉴道:“今天能来到商功园,那就是大嫂信任的人,也都是我爹和我信任的人。回头你们露个口风给他们,对外面只说两件事:一是我跟我大嫂、我侄儿恩断义绝,二是从今往后,宜和行由我大嫂当家。至于外头的人想怎么传谣言播风语,随他们去吧。”
欧家富道:“昊官,北京那边,是不是很危险?”
吴承鉴道:“这些你不用管,你们只管好行里的事就好。行里的事不能决,就去梨溶院问我大嫂。十五叔公,宗族里的事情,就劳烦你帮手理顺一下,在我从北京回来之前,不要让人到吴家园闹事。”
十五叔公道:“你去多久回来?”
姚四掌柜忽然插口道:“别的都好说,但若有人趁着昊官你不在,对宜和行再动生死扑杀,如前两次一般…”
吴承鉴抬了抬手:“我会跟启官谈一谈的。谈得拢的话,他会帮忙罩着你们,谈不拢的话也不要紧。总之,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宜和行内部给稳住,至于外部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担心。如果遇到扑杀,能退就退,不要反击。”
姚四掌柜道:“若是退无可退呢?”
“没什么退无可退的。”吴承鉴道:“真遭了人的算计,人家要地盘就给地盘,要店铺就给店铺,要茶山就给茶山。就是把伙计都要过去也无所谓。到时候就告诉大伙儿:继续安心打工过日子就好。一切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了,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拿回来的。就这么简单。”
几个大掌柜互相对视,这么做的话的确很简单,只是他们无法明白。
吴承鉴笑道:“怎么,不相信我能够办到?”
姚四掌柜先笑了:“换了别人说这话,我只当他车大炮(粤语俗语,吹牛的意思)。但昊官这么说,那我们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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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暴雨。
这是一场突然来到的大风雨。
广东濒临南海,海风夹带着巨量水汽卷过来形成的肆虐风雨,非内陆诸省所能想象。而广州又是珠江水系径流入海的必经之地,在平时,这是广州内河航运发达的现实条件,而一遇到大雨,又会造成全国罕见的内涝。
疍三娘在暗夜四处奔走,幸好,义庄当初选址得好,又建得十分牢固,大水从附近的河道奔涌而过,却未在庄内积涝,入夜之前,风声雨声仍然很大,老弱们都知道义庄无碍,便都各自睡觉去了。只有疍三娘带着几个人,在庄内庄外四处巡视着。
正走着,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近,疍三娘见了他,不由得吃了一惊——竟是铁头军疤。
疍三娘松了口气,说:“军疤兄,你放心,义庄这边没事,阿婶她现在应该睡着了。”
这个义庄吴承鉴嫌偏远粗陋,于怜儿也觉得太过寒酸,吴承鉴身边的人里头,只有铁头军疤一直对之赞不绝口,认为是个“能长久”的地方。
义庄建成之后,铁头军疤就将老娘安置在了这里,疍三娘只道他是为他娘来的。
不料铁头军疤却说:“跟我来一下,有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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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庄外一处半废弃的守祠屋,屋子很狭隘,好几个地方还漏水,昏暗的灯火在偶尔透进来的风中晃动着。
疍三娘急急奔了进来,铁头军疤把门从外头带上,吴承鉴已经走了过来,帮着疍三娘脱斗笠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