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天居可比西关大宅的左院大多了,里头给丫鬟们住的用的就有七八间大小不同的屋子,外头又有左右各四间耳房给小厮们住、用,吴七出来后看见众小厮立成两列在那里等着——如今昊官的少奶奶终于过门了,过了今晚,日天居的规矩说不定就要调整,所以小厮们都来等吴七发话。
吴七一瞥眼,扫见了昌仔,冷笑道:“行啊,还是让你给跟过来了。”
昌仔含笑,结结巴巴说:“七,七哥。以前,为了,三少奶,奶奶,多多多有,得罪,你,别别别见怪。以以以后,我我我,都听七哥的。”
吴七虽然不待见他,但毕竟是从小跟着吴承鉴的人,拎得清轻重,又见他虽然结巴,话却说的顺服乖巧,便没在这时候跟他过不去,只道:“你既然跟着三少奶奶到了这里,以后就是吴家的人,是日天居的人,是昊官的人了。慢慢地把这边的规矩弄熟悉了,好好办事,以前的那些狗屁事情,七哥我既往不咎。”
昌仔大喜,道:“是,是!谢谢,七七七七哥。”
他结巴得太厉害,旁边的几个小厮就都笑了,吴七作色道:“人家结巴是自己愿意的?笑什么笑!今天是昊官大喜的日子,我就容你们一遭,以后谁敢拿这个笑话他,笑一声打一个嘴巴!”
众小厮一下子都噤声了,昌仔看吴七的眼神就变得真的顺服了。
吴七挥手道:“就都散了吧。昌仔的份例,等明天看昊官和三少奶的意思再定。留下两个守夜,其他的且都睡觉去吧。”
众小厮齐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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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之外,丫鬟小厮们各有心事,洞房之内,叶有鱼却还沉住气,一动不动,因为极静,所以门外吴七和春蕊她们的言语也就听到了几句,吴承鉴在夏晴说话之后,呵呵笑了两声,听声音似乎丝毫不以为忤。叶有鱼心里就说:“那个敢在这时候当众言笑的,多半就是他的宠婢。”
然后就看到一双靴子走近,叶有鱼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整颗心都冷却了,但不知怎么的,看到靴子逼近还是屏住了呼吸。
一根挑盖头的吉祥柱掀开了盖头,新郎官和新娘子终于在花烛之下见了面。
叶有鱼抬头望向吴承鉴,人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人,这张脸…多少年的魂牵梦萦,如今终于成自己丈夫了,这是以前不大敢想又窃窃想着的,然而现在自己的心里却不是欢喜,而是复杂,犹如酱料摊子垮塌,酸险苦涩全都有。
吴承鉴低头看着叶有鱼,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心神竟微微一晃,心道:“这么标致聪明的女儿,叶大林竟然偏心给叶好彩,真是眼瞎。”又见她虽然画了浓妆,但还是掩不住整张脸比上次见面明显清瘦了许多,显然这段时间饱受折磨,不由得有些不忍,心道:“可难为她了。”。
然而他一张口,说的却是:“真漂亮,这笔生意不亏啊。”
叶有鱼听到“生意”两个字,心里没来由地就一堵,复杂的心情一扫而空,整个心境恢复成冰静,抬眼皮见吴承鉴一脸的红晕,嘴角带着春意,口里喷出酒气,就也轻轻一笑说:“是啊,借着昊官的势,咱们俩都赚了。”
吴承鉴哈哈大笑道:“还叫我昊官啊!”他凑过脸来,在叶有鱼的耳边说:“以后我可是你的老公了呀。”
叶有鱼就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就离吴承鉴三尺,盈盈万福道:“夫君吉祥。”
吴承鉴摔坐在**,笑道:“这是干什么?”
叶有鱼道:“这叫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吴承鉴笑道:“相敬如宾这个成语是扯叽叉淡,夫妻俩相待如同宾客,那不成外人了吗?”
叶有鱼道:“放在正常的夫妇身上,是挺扯的,但放在我们之间,不正合适吗?”
吴承鉴的眼睛微微一眯,他酒量极好,而且久经欢场,虽在半醉之中还能保持思考能力,一转念就明白了叶有鱼的意思,笑道:“行,咱们大家都是明白人,趁着今天洞房花烛夜,把话摊开了说明白吧。”
叶有鱼听到“洞房花烛夜”五字,还是忍不住掠过一丝伤感,这等良辰美景,岂是摊开话说明白的场合?然而脸上却半点不见痕迹,就说:“昊官,我们原本的合计,不是纳我为妾么?为什么变成了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