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顿的脸色闪过一点尴尬,但瞬间恢复正常,微笑着说:“欧洲人太穷了,根本享用不起鸦片。”
“这样啊。”吴承鉴说:“其实中国的穷人更多,所以我觉得这鸦片也不适合中国。抱歉了,米尔顿先生,这门生意我不会做的。”
米尔顿的眼睛眯了一下,眼神之中,夹带着审视和警惕,心想莫非吴承鉴竟然知道这鸦片之中的深层战略意义?这不可能吧,那应该只是一个中国商人面对新事物时的习惯性保守态度。
“昊官,你确定吗?这门生意一本万利,你不做,迟早有人会做。如果被别人接了去,那很快的,你们宜和行就要面临一个商业上最大的强敌了,到时候我怕你会后悔。”
周贻瑾听着这话带着几分火药味,他虽然博览群书,然而毕竟对鸦片的危害没有深刻理解,因此望向吴承鉴,暗示他莫要如此强硬。生意的事情,应该万事好商量才对。
不料吴承鉴却说:“米尔顿先生,你最好打消这个主意。有我在十三行一日,鸦片要进中国,没那么容易!”
米尔顿的眉毛挑了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啧了两声,说:“昊官,我还是低估你了啊。看来你不是不明白这鸦片的价值,而是非常了解它呢。”
吴承鉴道:“是的,我很了解它,比任何人都了解。”
米尔顿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究竟在坚持什么呢?”
吴承鉴已经站了起来,倒了一点茶水往脸上一抹,化妆的颜料就混乱地让整张脸变得狰狞——就像忽然变成一个恶鬼。
米尔顿有些吃惊地往后仰了仰身。
吴承鉴顶着这张狰狞的脸,说道:“米尔顿先生,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里吧,我不希望因为一场不会存在的生意,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谊。”
米尔顿有些失望地叹息了一声,说:“那就真是太遗憾了。”
他站了起来,却没有就此告辞,而是说:“昊官,如果我得到的情报没有失误的话,你和两广总督之间,似乎正陷入一场胶着的暗中战争吧,上一次你和粤海关总督的战争,如果不是借着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势,怕是没法度过难关吧。那么这一次遇到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如果我们东印度公司不但不帮忙,还被你逼得站在你敌人的那条战线上…我想,你应该清楚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米尔顿最后的这番话已经不是在谈生意了,而是**裸的威胁。
然而直到他离开,吴承鉴还是一句软话都不说,狰狞的脸反而变得更加狰狞。
米尔顿嘿嘿两声冷笑,终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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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静了下来,周贻瑾看着桌上,那里有一盒米尔顿没带走的鸦片。
“我师父那边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招…”周贻瑾道:“现在得罪东印度公司的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吴承鉴怒道:“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东西吗?”
周贻瑾一愕。自认识以来,吴承鉴可从没这样对自己发过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