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口,煜儿决不能被那贱民诬告,否则前功尽弃,陛下必废之贬为庶人。
但天子已经一抬袖口:“多年来,无人敢如此大胆,敲朕在南门设下的登闻鼓了,沈滟乃罪臣之后原本自身难保,若非冤情巨大,确有实证,她不敢自投罗网。既如此,朕就答应她,太子已贬为庶人,滚钉板可免,若她能熬过五十笞杖,朕就见她,愿意听听她的冤情。”
太后惶急:“陛下……”
陛下瞥了一眼身旁一直为谢煜那混账孽子求情的母亲:“母后,朕知道你抚养谢煜长大,祖孙情意深厚,但谢煜所犯乃死罪,朕不杀他,留其一命,已经捂不住悠悠众口,母后莫再相劝,如果沈滟今日状告谢煜,又证实他身上还要别的罪孽,朕绝不可能饶恕了他。”
陛下动身往外走,不再理会殿内诸人。
太后一阵心血上涌,蓦地身子如雪崩般,溃败倒塌了下去,在女官们七手八脚地搀扶中,晕厥在了太极殿。
第54章
蒙陛下恩赦,免除滚钉板的刑罚,只余五十杖刑,便可面圣,陈述冤情。
沈栖鸢放下了鼓槌,登闻鼓前屈膝下跪。
有人来接了她,押送内府慎刑房。
刘洪等人守在宫门外,再三地劝阻夫人,千万莫行傻事。
“夫人,你千万等将军回来了再告御状,五十杖不是小数目,您若是有了好歹,奴仆等无法向将军交代啊——”
沈栖鸢望着那一双双充满了担忧的目光,将被长风吹乱的裙摆拂了拂,温声作笑:“沈家的仇,我要亲自讨还,否则我一生无法安宁。”
时彧可以救她,也可以帮她。
但该走的路,她要自己走。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必须向仇人,讨还这笔血债。
天子悯其身为孤女,在入了慎刑房后,沈栖鸢才看到,前来行刑的都是女子。
一则男子力气过重,二则,行刑时易打得皮开肉绽衣不蔽体,陛下到底是怜悯沈滟是个还没出阁的女子,给予了恩赦,没有让男人靠近这间刑房。
沈栖鸢已经被押上了长凳,身体俯趴下,口中被塞进了一团棉布,用作疼痛之时防止咬舌的慰藉之物。
据传,有好些忍受不住笞杖的人,都在重刑下存了死志,咬舌自尽了。
沈栖鸢想,她不会死,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死。
她要替父亲伸冤,她还要,等时彧回来。
行刑的女官戴上了一双手套,神情冷得似一块雪天凝结的寒冰。
慎刑房的青壁上开有一扇琉璃天窗,映照出窗外明净惨白的世界。
女官将戴了手套的双掌合十,容颜冰凉地走到她的面前,提醒道:“行刑要开始了。”
沈栖鸢闭上了眼,咬紧了嘴里的棉布,示意她已准备好,可以行刑。
女官提醒道:“行刑过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承受不住,便可能死在杖刑下,如果还有遗言未曾交代,可先提笔留下。”
沈栖鸢想了一下,她没有。
她留了一封信在亭松园,如果她再也回不去的话,时彧会读到那封信的。
见她似乎无意留下遗书,女官亦不再劝,吩咐左右,举起了笞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