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谢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辆生?手驾驶的马车上,不熟悉马匹天性的生?手车夫一会儿疾冲,一会儿急停,弄得?车上的人苦不堪言,却?无法抱怨。
毕竟,这车,是他自己愿意上的。
一路无话。
两人来到香积寺,水陆法会的盛况还依稀可见,装饰用的经幡、黄纸还没完全卸下,支撑讲坛的木架子?占满整个院落,寺庙里的大和尚一个个面?露倦容,先前那个热情迎接沈冰澌的大和尚也蔫了?,只将他们带到藏经阁便离开了?。
容谢终于进入闻名已久的香积寺藏经阁,书架间特有的旧书香令人陶醉,游走在?一册册排列整齐的书籍之间,容谢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手持修复完整的贝叶经文,容谢眼眶微热,心潮涌动,立刻找了一张靠近窗户的大桌子?坐下,开始阅读。
这一读,就读到了?日落时?分。
落日余晖洒满桌前,容谢恍惚地抬起头,望着窗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大鸭掌树,心中升起一股如梦似幻的感觉。
正在?这时?,有人从楼梯走上来。
这人穿了?一身宽大的白?色僧袍,身材瘦高,走起路来有一种倔强的气势,仿佛在?跟谁较劲似的。
容谢只看了?一眼,心就猛地跳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水山人,直到白?水山人转到书架后面?去,被厚重的书挡住身影。
即便如此,容谢仍然能透过?书的缝隙,看到白?影在?书架之间移动。
这是怎样奇妙的缘分啊!
偏偏就是在?这一天,在?这个时?刻,白?水山人来到藏经阁,还正好上来这一层。
容谢下意识用手指抠着桌面?,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和白?水山人说两句话。
白?水山人会不会觉得?被打扰?
主动攀谈的话,又?要说些?什么呢?
容谢正在?纠结的时?候,白?影从书架中间移动出来,手上抱着一沓书,大步往这边走来。
容谢立刻垂下眼,假装去看贝叶经。
脚步停在?桌子?对面?,一个很特别的声音响起,沙哑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当然。”
容谢抬起头,和一双又?深又?慧黠的黑眼睛对上,对方笑眯眯地冲他点了?点头,拉开椅子?便坐下了?。
于?是,沈冰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黄昏时?敞开的大窗户边上,鸭掌木被风吹起的婆娑影子?里,身穿白?袍的瘦高男子?正站在?容谢身边,稍稍俯下他骄傲的肩背,一只手臂越过?容谢,点在?他面?前的书页上。
一连串抑扬顿挫的音韵从瘦高男子?鼻中哼出来,轻而易举吸引了?容谢的全部注意。
他的挚友毫无防备地坐在?那个人的环抱之下,眉眼之间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笑意,整整两个月,沈冰澌都没见过?容谢脸上露出这样快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