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个为了激发兄长一点生志,而费尽心思搜罗万物的是晋王;今岁这个终究抬手留下舅父爵位,安排舅父去黔州安度晚年的是新帝。
正如媚娘所说,从此后,皇帝再不能算是新帝了。
“权势迷人眼,宛如迷障。”
她们将要走的更深,那便不只要往前走,还要走的稳。
姜沃也不免感叹道:“权势之迷……”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盗梦空间》,就大致与媚娘讲了这个故事,又道:“姐姐觉得权势像不像一层层梦境?”
“坠入的越深,就越难醒过来。”
“而人在梦境里,原本荒诞的事情,也都觉得正常。”
何谓旁观者清——正如长孙无忌后来肆意安排宰辅朝臣,甚至插手储位事,在旁观清醒者看来都心惊肉跳,觉得他在踩帝王的底线。
但已经坠入最深层梦境的他自己,并不觉得异常。
媚娘颔首:“很像。”
姜沃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很多年她与媚娘的对印。
她手里是一枚莹润月印。
“姐姐,在故事的梦境里,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图腾锚点,来确认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回到了现实。”
媚娘也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印。
多年后,对印再次被摆在一处。
两印的印纽相合,一轮红色旭日与一弯细白月牙。
春光如许下,媚娘望着眼前人,听她温和而坚定道:“如果权力也是容易迷失的疯狂梦境,那我们就是对方的锚点。”
是与当年并无分别的面容神情。
已然是皇后的媚娘,心中也萦着与当年的安宁喜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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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下晌,她们将东市慢慢逛过去。
媚娘看到什么都想买一点,好在身后还不远处还跟着马车,有足够的地方装货。
姜沃就陪着难得出门,因而格外有兴致逛街的媚娘,一路走下去。
身后赶车跟随的亲卫都震惊了:皇后与太史令这体力,是不是也太好了?原以为两人很快就会上马车呢,谁成想这一下午就逛着没停啊!
亲卫们甚至有种感觉,若是时间够,两人可以走一日。
算着时辰,亲卫还是上前道:“回皇后、太史令,该往回赶了。再不然,只怕暮鼓起,进不了宫门。”
毕竟晨钟与暮鼓,都是从宫里承天门的钟鼓楼上响起,从宫门向外依次关门。
宫门是最早关的,得留出赶回去的时间。
媚娘颇有些意犹未尽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