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跑断了几匹快马,终于到了祖宅的时候,里头的人像是早就知晓我会来,将我带到了崔氏的祠堂。
我是在祖宅里长起来的,这祠堂我来过了太多次。
一排排的灵位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昏暗的烛火摇曳着,向我昭示着这个百年世家的态度。
世族利益大于一切。
我从小就知道的,每个人都是可以随时被舍弃的牺牲品。
在我跪在祠堂的第二晚,小桃递给了我几张薄薄的纸,上面是鄢陵房无罪的证据。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既是如此,你便不再是崔家女。」
22
待我回到上京的时候,谢凛领了皇上的命,谢将军的案子交给了谢凛一手处置。
皇上这是在逼着谢凛作出选择,逼着谢凛向天子表忠心。
谢将军假传军令,瞒过了所有耳目,由此可见谢家在军中的威望,如今谢母挂帅出征,谢凛必须留守京中作那个人质。
忠心不二的人质。
倘若他敢保下鄢陵房,那一城的百姓就真的没救了。
谢将军的死便是枉然。
可我还是去见了他。
他就靠在案桌之后,眼底满是青黑,胡茬刺刺地长了一片。
哪怕是隔着一整个大堂,我都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谢行一,我把证据带来了。」
「你知道的,贪军饷的绝不是我们鄢陵房,你只要告诉大家,我的阿爹他们就能放出来了!」
「谢行一你说话啊!谢行一!」
「行一你帮帮我好不好,他们是我的家人啊,我唯一的家人啊。」
大理寺终年不见天光,阴湿的好似疽在身上蠕动,黏腻得让人反胃,石板地青灰的,被我的泪水浸湿。
我目光通红地看着他,「谢行一,你说话啊!」
回应我的是死一样的沉寂。
待我走遍了上京所有的达官贵人,无人愿意在这场明码标价的交易里插上一脚,一盘死局。
客栈里的油烛灯燃尽了,青天里灰蒙蒙的一片。
我义无反顾地敲响了登堂鼓。
鼓声只是响了两下,我便被人押走了,来的京吏一副细嗓子,尖声在我耳边喊道,「此等刁民,岂能惊扰皇上!」
棍棒落在了我身上,殷红的血染湿了洒了一地的证据。
我望着南城门的方向,许州鄢陵一房共计二十三余人于今日斩首一平民乱,慰藉谢将军在天之灵。
「阿爹,阿母,知温不孝,便来陪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