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砚浓的诧异更甚。
她琢磨了一会儿,摘下挂在素白道袍上的金色宫铃,随手递到徐箜怀面前。
“这东西的主人,你认识吗?”
她随意地问。
徐箜怀的脸色忽然变得很臭。
“原来你知道。”
他说。
曲砚浓拈着那只宫铃,收回到眼前,“你果然认识卫芳衡。”
卫芳衡在上清宗那么多年,当然不止一身道袍,怎么偏偏就这一身保留了千年?
这身素白道袍对卫芳衡来说,一定有特别的含义。
算算年纪,卫芳衡刚开始崭露头角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徐箜怀建立獬豸堂的时候。
卫芳衡和徐箜怀认识,甚至曾经是同伴,这事曲砚浓从来没听卫芳衡说起过,但她如此轻易地猜到真相,也并没感到多么意外。
可——
“我知道什么?”
她淡淡地问。
徐箜怀骤然不言语。
“我知道什么?”
曲砚浓重复了一遍。
她的语调平平的,没有一点焦急、逼迫的意味,可字字句句都重重地敲在人心口。
“徐箜怀,说话。”
像是坚硬盔甲被锤得粉碎,徐箜怀僵冷木然的神情崩解,他用力地直起身,指骨扣紧阑干,撑起佝偻的身躯,“你赢了,你赢得彻彻底底,你赢得毫不费力,甚至不以为意——你还要我承认什么?”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青黑的脸褪去冷淡严肃的表情,只剩下惨败,“卫芳衡见了你,再也没想过留在上清宗。”
徐箜怀本不该承认的。
执着一千年,只因憋着一口气,想担负起上清石麟的责任,不叫她看扁上清宗,执着得道心镜上都布满尘灰,他完全不该这样轻易承认的。
可他已力竭。
云泥已分。
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解决的危机,在她手中翻掌可灭;从前追随信任他、誓要与他一同坚守獬豸堂到最后的同门后辈,最终也转身走向她,守她到地老天荒,数百年不变,久到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记得这素白道袍和金色宫铃的来历。
很久以前,卫芳衡守在獬豸堂里,而不是知妄宫里。
“大司主,獬豸堂很好,我一直把这里当我的家。”
卫芳衡离开上清宗的那一天,对他说,“可家的外面,有江河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