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逐渐清明,慢慢回想起了方才在马车上对裴霁曦的轻薄,懊悔不已,该怎样向裴霁曦解释呢?干脆还是装作神志不清忘记罢。
“你着了谁的道了?为什么给你下这种药?”
桑静榆的声音将她从无解的问题中拉了出来,她缓了缓神,答道:“是贤王,他想让我纳了叶馨儿,冠上个官商勾结的名号。叶馨儿也中了药,让杨掌柜接回去了。”
桑静榆叱骂了几句,又不忿道:“凭什么这些肮脏的计谋非要搭上一个女子的清白?若不是你,那馨儿不就被毁了么!”
初学清在冷水之中泡着,逐渐感受到寒意慢慢侵入体内,冷热交加,着实难受,她微颤着声道:“叶馨儿……你以后还是少来往吧,她对我,有不该有的心思。”
桑静榆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可以呀你!竟然还能撩拨得了小姑娘!”
“不是玩笑,如今都在传言你已经同意让她做妾,还是避避嫌,等咱们和离了,风声也就过了。”
桑静榆趴在浴桶沿上,对冷水中的初学清道:“我不和离了。”
初学清怔了怔,问道:“不是说好了。”
桑静榆看初学清唇色渐渐发白,岔开话题:“你快出来吧,缓缓就行了,一直泡着冷水,再引发你的寒症就不好了。”
她既然知道了贤王的阴谋,就不能与初学清和离了,一旦和离,让初学清一个人去面对这些风言风语,还要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艰难求生,她如何对得起两人相扶这么多年的日子。
“可我还是难受。”初学清体内说不清是热还是冷,总之燥意未褪。
“那用不用把定远侯叫来给你解解闷啊?”桑静榆调笑道,看初学清的脸色实在不好,才又道,“这种药没办法的,总不能真的把他叫来,就是得熬过去,要不你再泡一会吧,一会我再叫你。”
桑静榆起身出去,劳累一天,如今身上的疲惫才显现出来,她歪在榻上,想起今日对吴长逸的话,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不觉竟挤出了泪珠。
她随意掏出帕子,擦擦眼角,谁知这泪珠竟还擦不干净了。
她们可能都不配拥有感情,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怎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半途而废呢。
她可能,又要做那负心的陈世美了。
*
绵绵春雨在清晨悄然落下,只濛濛一层,如银丝一般,随着悠悠北风在空中飘舞。街道染上薄薄一层湿意,晨起劳作的人们在雨中匆匆疾行。
桑静榆推开府门,却见府门前的台阶上,一个萧瑟的背影屈在那里,身上湿透的衣衫,让人不难猜出他应是在这里坐了一夜。
吴长逸听见门响,缓缓抬起头,看见了肿着眼睛桑静榆。
是夜里没睡好吗?是因为初学清中的药太烈了吗?
吴长逸攥着拳,猛地起身,盯着她质问道:“你昨日答应我的,还算数吗?”
桑静榆闪躲着目光,自暴自弃道:“昨日的事,你忘了吧。”
“你什么意思?”吴长逸咬着牙问。
“就是……”桑静榆支支吾吾,“就是我夫君吃了药身体好了,我们不和离了!”
吴长逸抓住桑静榆的肩膀,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
桑静榆被他一激,口不择言:“就是我们夫妻颠鸾倒凤,琴瑟和鸣,你不要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桑静榆!”吴长逸疯了一般喝道,“你们欺人太甚!”
桑静榆猛地推开他,关上了大门。再继续下去,她怕自己演不下去了。
吴长逸抬头迎着细雨狂笑几声,握了握腰间佩剑,缓缓走下台阶,一步一回头,看着初府的牌匾,眼角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