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遣人过来,把那男子送官,诋毁朝廷命官,可不是三言两语就算了的。看看仍跪在雪地上的霜华,叹口气,让管家给了她些银子。
霜华哭着摇头:“老夫人,我不要银子,求您让我回去伺候您,我保证以后不再乱说话了!”说着又看向初雪晴,“冬雪,对不起,是我乱嚼舌根,求你们让我回府吧!”
老夫人不悦看看初雪晴,又怕霜华在府门前说出什么,忙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人,身契都在自己手里,想怎么过活都可以,拿了银子赶紧走吧。”说着吩咐管家让人扶起霜华,送走她。
至此,闹剧结束,周围的人才慢慢散开。
裴霁曦盯着少年郎中看了看,认出这是之前在勐城为初雪晴看病的大夫,上前行礼道谢:“之前在勐城有缘得大夫医治,想不到您竟来了邺清。”
“呦,是你们啊!”桑静榆也认出来,是这个墨汁毒药分不清的傻子,看见初雪晴,冲她道,“小娘子可还好?”
初雪晴晃了晃神,答道:“多谢大夫为女子正名。”
桑静榆摆摆手,“应该的。”
老夫人这时走上来道:“大夫竟然还救过我孙儿,真是多谢了。”她顿了顿,将桑静榆拉到一旁,斟酌着低声问道,“老身想问问,方才说的关于女子那番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老夫人压低了声音:“定远军的女子,受此污名良久,都被我们压了下来,能否劳烦大夫,回头去明履营,给大家讲讲。”
定远军的女子,出嫁的,一般都是岁数大的,且在战场征战许久,之前老夫人也听过有出嫁回来被夫君嫌弃的,能安抚的就安抚,不能安抚的,就和离回营当兵,老夫人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那些士兵的清白,没想到从医者口中得到证实,落红竟不能证明什么,那只是女子身上一道重重的枷锁。
桑静榆忙道:“这本没甚问题,能给大宁英雄们做点事,我义不容辞。但真正应该听我讲这番话的,不是明履营的士兵,是这天下的男子。”
老夫人垂下头,叹口气:“罢了,罢了。”
“唉,也是,要是我能出本医书,我就把这个写进去,让那些个愚昧无知的男子看看!”桑静榆说完告辞了,背着药箱赶向下一个病患那去。
老夫人看着桑静榆远去的身影,慨叹自己愚昧无知,竟曾怀疑过明履营士兵的清白,她看向不远处与初雪晴站在一起的裴霁曦,走上前问道:“曦儿何时去望北关?”
“这就要走了。”
初雪晴闻言,怔怔道:“可世子行囊还未收拾。”
裴霁曦看着初雪晴,缓了神色回道:“无妨,军营里都有。”他又看向老夫人,“祖母,若顺利的话,我让姑母提早回来。”
“好,回来好,回来好。”老夫人讷讷道。
轻风牵过马来,裴霁曦翻身上马,初雪晴望着马上男子英挺的身影,忍着眼中似要涌出的泪意,如今她的身份,连好好道别都成了奢望。
老夫人又上前抓着马缰,哭道:“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祖母放心,如今是在我们的地盘,不会再发生那样的惨剧了!”裴霁曦保证道。
他又看了看初雪晴,无声用唇语道:“等我。”
初雪晴看懂了,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能点了点头。
马蹄哒哒扬起了地上未化的积雪,积雪伴着冬风一路飘舞,送别奔赴战场的将军。
那离去的背影慢慢不见,而初雪晴从那消失的背影中,不仅看见了自己的不舍,还看到往后无数个日子里,她的生活中只剩下了等待。
她想跟上裴霁曦的脚步,一起在前线征战。可她去过,也知道自己太过仁心不适合战场厮杀,如今她只能做个无用之人,痴痴等着前线归来的情郎,一生空耗在后宅之中。
她不知道,这份一直存在等待中的感情,会不会在日复一日的无所事事中慢慢消耗。
*
望北关的冬比往年还要冷,凛冽的寒气直入骨髓,堕指裂肤,站在城墙上的裴霁曦,眼睫都被覆上一层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