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今朝道:“我要你答应我,不是不会冒然行事,而是压根不做这件事。不论以后你寻到了什么样的好时机,得到了什么样的助力,都不要有这个念头。”
“天家富贵,到底有什么好的?那把椅子,值得你赌上性命吗?毫不客气的说,咱们家富可敌国。国库里的银子,未必比咱家多。”
“你已经封侯了,地位崇高,备受敬仰,还不够吗?”
“不是娘舍不得让你认别人当娘,也不是娘糊涂,不知道做皇帝的好。而是娘看透了,那座皇宫不是你这个重情重义的人该待的地方,那把龙椅上就没坐过一个好人。”
“我知道,皇上现在待你不错。可她现在对你好,完全是因为她心虚,她愧疚!一旦她知道你已经得知真相,她说不定就要防备你了。澜儿,伴君如伴虎啊。”
“你很聪明,你仔细想想,皇上和你是一类人吗?那个大皇女,才跟她一模一样,她怎么肯把皇位
传给你?”
“就算你逼着她认了你,她一个自信到几乎自恋的人,怎么会传位给一个和她骨子里完全两样她的人?”
“你刚刚说得没错,一旦你决定要争,几乎等于硬抢,势必要血染宫墙。”
“到时命悬一线胜负难料,咱们全家陪葬一起死了,倒也干净,省得互相牵挂。娘不会怪你,可你对得起当初拼死护你,把你送到我手上的顾飞卿吗?”
陆锦澜猛然抬起头,“娘,顾家姑母是被谁害死的?我的生父,是被谁害死的?”
陆今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姑母走得急,只交给我一张写着你生辰八字和母父姓名的字条,便咽气了。”
“你是六月初一生的,娘一直告诉你是九月初六,就是怕有人把你联想成当年那个孩子。当年的真相恐怕这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了,这么多年来,我也只是凭空猜测,不敢妄下定论。”
陆锦澜:“您刚才说皇上对我好,是因为愧疚,难道当年是她……”
陆今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就算她不是主谋,凶手也得到了她的默许。”
“你想,顾怀瑜当年是她的正夫。顾怀瑜生了你,之后便不明不白的死了。恰逢她那时登上皇位,如果和她无关,她难道不该追查真相吗?她不该为她的正夫治丧悼念吗?可她什么也没做。”
“顾家本就人丁单薄,从那之后,更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几年后,我悄悄打听过,顾怀瑜这个名字已经被彻底抹去。她的帝王记事里,没有提到顾氏一句,更没有提到顾氏的孩子。”
“你姑母官至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襄助她登上皇位,有从龙之功,同样被抹去了姓名。”
陆今朝仰头长叹,“你姑母和你生父已经用两条性命,证明了最是无情帝王家。你还要搭上第三条命,甚至更多的性命吗?”
陆今朝说罢跪了下来,陆锦澜忙道:“娘你快起来!”
陆今朝拂开她的手,固执道:“我要你答应我,放弃当皇帝的念头,更不要与皇上相认。你难道指望一个冷血无情的凶手在你面前忏悔,然后将万里江山补偿给你吗?”
陆锦澜忙道:“不,我从没这么想,她也不会那么做。”
陆今朝含泪道:“那你就答应我,放下当年的旧事,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世。你是我的孩子,你想做大臣也可以,辞官不做也可以,咱们全家搬去你的封地也可以。你怎么都行,就是不要想着去做皇帝,不要做赌命的事,娘求你!”
陆锦澜望向陆今朝,她这两年新添了许多白发,眼角的皱纹愈发深刻。
她双目红肿嘴唇颤抖,死死抓住陆锦澜的手臂,低声恳求:“娘年近半百,你可怜一下为人母的苦楚。不要让娘日夜悬心,生怕你出了门就不能回来。别去争皇位,行吗?”
陆锦澜含着眼泪一寸一寸的低下头,轻轻拭去她的眼泪,温声应允:“娘你别怕,我答应你,我不争了。”
陆今朝松了口气,用力地抱住陆锦澜,“对不起,要你一辈子做陆家的女儿,委屈你了。娘就自私这一次,仅此一次。”
陆锦澜靠在母亲的肩上,轻声道:“皇上对我的感情很复杂,您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她对我好,是因为她问心有愧。”
“我会好好利用皇上的这份愧疚,只要我不戳破,这份愧疚足以保咱们全家荣华富贵,安稳一生。”
*
陆锦澜重新回到朝上,表面上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实则已经换了套行事方法。她更放松,也更会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