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肖稚鱼大吃一惊。
肖思齐奇怪望向她,“大都督一想深受圣宠,先前与宰相往来密切,如今宰相突然倒了,他想来长安来探下情况也是正常。”
肖稚鱼心却突突直跳。范阳大都督康福海,正是前世暗地与齐王勾结,出兵襄助齐王谋反之人。
他本是突厥人,幼时随母颠簸,十多岁就从戎,一身蛮力,骁勇善战,得到幽州节度的赏识,收为义子,从此官运就亨通起来。
康福海生得高壮肥胖,看着忠厚,却有一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狡诈心肠,他带兵打仗的本事不小,大大小小胜仗打了不少,是个难得的将才。康福海在官场上惯以金银厚礼开道,四处笼络官员为他美言,名声直传到长安来,几年前他曾到京中,官场上钻营有道,与宰相也走得很近,以至于圣上对他愈发信重,官至大都督,节度平卢,范阳,河东三地,手握重兵,实际上已经是镇将之中第一实权人物了。
朝中太平的日子过久了,无人相信一个突厥人会有异心。
肖稚鱼想着前世长安被攻破时的惨状,一听大都督的名头,心不禁往下沉了一沉。
肖思齐皱眉道:“你怕大都督?”
肖稚鱼道:“听过一些传闻,我总觉得他城府极深,不是什么好人。”
“在朝中为官,有几人能做好人,”肖思齐闻言笑道,见肖稚鱼蹙着眉头,伸手揉了揉拍她的头,道,“不过他节度三地,是圣上信任太过,几年还看不出危害,等时间久了,难免要养出其他心思……”
肖稚鱼心道,到底是阿兄,她才稍作提示,他便能看出其中关键。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大都督与齐王勾连造反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朝堂变数多,将来到底会如何还说不定。她现在就去担心这场祸患,只是平添烦恼罢了。还不如见机行事,就算旧事重蹈,她也能做好万全准备,在战乱中保全自己和家人性命。
又聊了许久,肖思齐将肖如英的书信拿来给肖稚鱼看,里面说郭令有意到长安落脚。
“英娘带着孩子也会一起来,正好能赶在你成亲前。”肖思齐道。
“离了太原是好事,咱们兄妹又能齐聚了。”
兄妹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外面天就黑了,到了用饭时间。吃过之后各自歇息。
正如肖思齐预料的一样,没几日皇帝便下了决定,裴少良晋为中书令,成了新的右相。杨忠忙前忙后,多年谋算,最终却没能成事。再加上裴少良出身世家,自有拥趸之臣,接手政务后不起波澜,朝中相安无事。
肖稚鱼在家中闲了几日,接到赵琼林的帖子,左右无事,就跟着一同去了趟昭应县城。此县就在华清宫不远,每年入冬都迎来不少长安贵人,街上铺子极多,显得十分繁华热闹。
赵琼林这回叫了几个官宦人家娘子作伴,一行人到县城中走走玩玩,也颇得意趣。肖稚鱼听她们提起宫中事,倒是知道贵妃出宫后的情况。杨忠失了原本视作囊中的中书令一职,自是懊悔,回去后不知与贵妃说了什么,竟是将贵妃劝住。
皇帝料理了朝堂的心烦事,在宫中又生出寂寞之感,转而念起贵妃的好,只是暂时搁不下面子,杨忠最会察言观色,趁机劝皇帝出宫走动。
等出了宫来,贵妃与皇帝见面,勾动旧情,自是哭哭啼啼一番,皇帝当日就将贵妃接回宫中。
几个小娘子谈起此事,感慨到底还是贵妃得宠。她不在宫中,皇帝是处处都觉得不合意,这一回去,皇帝又有了兴致,召了梨园乐工奏曲取乐,还要宴请众臣。
肖稚鱼听着她们议论,想到再过不久大都督要入京,皇帝胡子都白了,却只沉迷与贵妃享乐,对朝廷上藏着的刀光剑影再没有年轻时的分辨,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赵琼林突然扭头过来,促狭地对她眨眨眼,道:“你看前面。”
肖稚鱼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看见酒楼里有个胡姬在跳舞,正值冬日,她穿的很少,腰上系着条薄纱,随着身子摇摆飘荡。
“酒楼老板说她跳得好看,是得到太子豫王重赏的呢。”赵琼林笑道,将豫王两个字咬得重了些。
几个小娘子都去瞧肖稚鱼脸色。
肖稚鱼哪里会把这种招揽生意的伎俩放在心上,笑眼盈盈地看了一会儿,也让景春赏了舞姬半贯钱,这才和众人一起回去。
小娘子们见她爽快大气,相处又亲近几分,时常相邀出行。
就这样日子一晃,到了季冬。皇帝在宫中举宴,请百官去听梨园新排的法曲,席间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
皇帝在骊山悠闲度日已有两月。临近年关,该到了回长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