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璃更加低头,抑声而应:“是……未得先生应允,埋骨于院中,是璎璃的私心。我知先生‘暂留’之意,仍是不愿违背云门古训。不得以私自将公子埋在了院中一处。雪覆数日,再无痕迹。”
端木眸中溢出难以抑制的忧伤,喃喃着重复了一遍:“雪覆数日,再无痕迹……”
“先生若应,璎璃终生留于谷中,侍奉先生;先生若不应,璎璃魂留于此,守候公子归处。”红衣女子下一刻便决绝道。
端木安静许久,只轻声问了:“未入棺……未砸墓……未立碑……”
璎璃再应:“是。”
端木本就疼窒的胸口,漫起了更多的疼意。
便不再多问,只轻轻颔首道:“如此……便就如此罢。”
她垂目敛声,望向虚无远处,声轻如自语:“世间之事,从来无常。缘聚缘散,不过一息。”
转首已静,她慢慢阖目:“你既有心,执意留此,我便不再诸般推辞。”
她慢慢道:“他日缘尽,再散罢。”。
南疆,深山古木之中。
料峭山岩屹立,青石崖壁高耸。
壁上石窟之内,青衣少年静静地望着眼前半人高的石柱顶上一方脸盆大的石砌小池。
池中一条浅灰色的蛊虫浸泡在透明液体中,正不停撕咬吞噬其他浸泡其中的黑色蛊虫。
透明得泛出微光的小池倒映出少年人冷逸晦沉的一张脸。
水波之上依稀投射出半月前之景。
……
青衣的人看着已然通体漆黑的雪阳蛊从端木手腕伤口爬出,滚落于地,顷刻僵死。
“苦育十年的雪阳蛊竟只在她体内活了三日。”花雨石随手拾起雪阳蛊的尸体“啧”了一声。
云萧*立时上前把住了榻上之人的脉。
自云萧质问之后,端木慢慢已不再匿脉相瞒。此刻青衣人探其脉相,能明显觉到女子体内的虚微衰弱,沉疴裹身,毒病虽轻,却隐约不过去了三成。
青衣人握在端木腕间的手瞬间收拢:“雪阳蛊之能,只能噬去三成毒秽?”
“对比雪阳蛊之珍稀,只噬三成病秽确是显少,但也足以叫她再多活一年了~”花雨石望着蛊尸心疼道。
“多活……一年?”青衣人兀地冷面怫然:“就只多一年么?原来师伯亦治不好她?”
花雨石听闻语声,转目望他,勾唇便笑:“我应你前来,出手救治,何时说过便是有法子治愈她体内渡蛊而来的一身邪秽毒病了?我带来苦心培育价值连城的雪阳蛊,便是此行最大的诚意了~不是么?”
“虽是如此,但你也再无其他能为救她了……是么?”
“无人能救。”花雨石听出了他言下之意,毫不犹豫道:“三年有余的苟延残喘,已是她的极限。因她有天佑之力护身,我才敢如此揣度……若换旁人,不出一年,必五脏衰竭而死。”
顿了一瞬,她再度勾唇:“且缠绵病榻,如同废人,什么也做不了,痛苦至极。”
但见面前青衣人眼中一片冷凝地回视她,花雨石才缓了语声道:“她还算好~毕竟是有水迢迢之力护元回身的天鉴之人,除却回天乏术地渐趋衰微下去,应也再难看出其他死兆。”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你便不愿兑现约定,改拜我门下、与我回南疆了是么?”花雨石冷冷一笑,打断他道:“世间之人多自私自利、言而无信,我早已看透,你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