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下,又问:“你反咬主家,就不怕栾都侯杀你泄愤?”
万老三嘿然一笑,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皇恩浩荡,这事之后,我们一家子都消了奴籍,如今我也是良家子的身份了。若是杀了我,那可是要下狱的。如今这苏廷尉可正盯着拿栾都侯的把柄,栾都侯也不是傻子,哪里会这个时候动手。”
“这苏廷尉要真是个秉公办事的人,我可能想要掂量一二,可我瞧着这帮子人的都是一个路子的,我要是真死了,苏廷尉不愁牵连到栾都侯身上,栾都侯如今投鼠忌器,不就由着我在京中快活嘛……等这阵风头过去,我也早就离了京去外头逍遥了……”
“你说他们是一丘之貉?”
“罗织罪名、栽赃构陷嘛。我又不是傻子,哪有那么多青天大老爷?石小郎君平日是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死了不冤,但前些日子下狱的,可不都是他那混不吝的。就说那都邑侯家的小儿子,谁都知道那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了个屁的孬种,这一帮勋贵家的小郎君都把他当乐子耍,他强欺民女?哈哈哈怕是不是民女看上他家钱财把他给骑了……”
难得有人听自个儿胡咧咧,万老三可算打开了话匣子。
谢定当然不会全信,但却把话一一记了下来,留待之后查证。
阿篱不过是被那人一副装得光风霁月的样子给骗了。
等着把他那身君子皮囊扒下来,阿篱也便能看清了,这不过是个借机往上爬的小人罢了。
*
另一边,李妢被李奾气到摔门而去。
却不想再在家里呆着,而是约见了岑篱,重又走在西市的街巷上。
远远地看见那边吕家铺子,岑篱看向李妢,“要去看看吗?”
李妢犹豫了片刻,终是点头。
但是等走到近前,却见是吕掌柜和一个陌生的伙计在外招呼,不见吕郎君的身影。
正迟疑间,吕掌柜却看见了李妢。于是不多一会儿,里面便匆匆出来一个年轻郎君,挽着的袖子没来得及放下,胳膊上还被划了一道墨迹,墨渍未干,想来是刚刚手忙脚乱往外跑的时候沾上的。
李妢见这情形,忍不住掩着唇笑了起来,出来时那郁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二人被邀到里间坐了坐。
铺子里面和以往不同,边缘的一角被辟出了一个桌案,上面散落着放了几卷竹简,因为主人抛下的动作太急,有些凌乱。
吕郎君也意识到不妥,不自觉抬手去挡,又觉得动作太刻意,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开口解释,“我被关起来的时候遇到了苏廷尉,廷尉说我为自己和父亲申辩时很有条理,临分别的时候,他告诉我,倘若我能够通过明年的太学律法试,便举荐我任职廷尉府……”
他这么说着,眼神期期艾艾地往李妢身上落。
隐隐有些期待之意。
李妢本就想要说这事,却不期是对方主动提出。
被这眼神看着,她不自在地撇过脸去,低声:“我家中刚出了些事,今岁是不好商议亲事了。”
吕小郎君的表情当即一亮:对方这意思是,会等他一年。
岑篱看着这对有情。人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挪开目光落在一旁,看到桌案上的东西却不由多留意了几眼:好像是一枚印章?没有雕刻完?
那边二人一时都不好意思说话,反倒注意到岑篱视线。
吕小郎君主动解释,“苏廷尉托我雕刻几枚印章,因为要求的细致,还没有完工。等稍晚些时日,我就把东西送到苏府。”
岑篱点头应下,心底却又些微奇怪。苏之仪不是个铺张的人,但毕竟也位居九卿之位。这印章要是作为私印,材料未免也太劣质了些,而且“几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