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温玦应了一声,声音融入夜风。
“抢来抢去,演来演去。”裴青衍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自嘲,“就为了那么点玩意儿,值得吗?”
温玦的目光从远处的灯火收回,落在裴青衍被酒液浸得微湿的袖口,语气平淡却尖锐:“你觉得不值,是因为你生来就在罗马。对你而言是一点玩意儿,对下面那些人来说,是拼尽全力才能摸到的天花板,是活命的东西。”
裴青衍猛地侧过头看他,眼底有红血丝,像被他的话烫到,“你是在教训我吗?”月色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不。”温玦转过头,迎上他的视线,琥珀色的瞳孔在夜色里清晰冷静,映着遥远的微光,“我是在告诉你,你想顺应你家的规则那一套,这很可笑。”
“你觉得困兽之斗无聊?那是因为你还在跟着别人的节奏在笼子里转。”温玦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某种蛊惑,“权力、金钱、关注都只是工具而已。无趣的不是工具,是只会用工具互相撕咬的蠢货。”
温玦的目光扫过他脚边的狼藉,“你可以继续留在笼子里,和他们争那几块腐肉,也可以走出去,用这些工具建个新笼子或者干脆把旧笼子砸了成为一种笼子新的主人。玩法多的是,看你有没有胆子选。”
“青衍,你难受的根本不是游戏,只是恶心自己居然还会为那群垃圾和你身体里流着的垃圾血脉而情绪失控。你仍然对他们抱有侥幸。裴青衍,你早就不是那个需要靠他认可才能活下去的小孩子了。”
或许是一天的情绪起伏让他疲惫,又或许是他一直都知道裴青衍看得出他的假面,毕竟真他的很擅长观察。温玦累得甚至懒得伪装。
“所以你该想的不是他为什么又不爱你,而是下次哪个不知死活的私生子再跳出来时,是该打断他的腿,还是直接让他永远消失。”
寂静在蔓延,只有夜风呼啸而过。
许久,裴青衍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抖动,那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自嘲的笑。
“阿玦,”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在夜色中重新聚焦,所有的迷茫和颓废被清醒所取代,“你真的专往人最痛的地方捅,还捅得特别准。”
温玦淡淡地收回目光:“能解决问题就行。总比某些人用爱和鸡汤来催眠要强。而且我说的不对吗?”
“对,太特么对了。”裴青衍深吸一口冰冷的夜风,再缓缓吐出,仿佛将胸腔里所有的浊气都排了出去。
“走了。”裴青衍说,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调子,却沉甸甸的,“饿死了。你这儿……哦不对,我这儿有什么能吃的?”
温玦瞥了他一眼:“厨房应该还没下班。”
“接下来去哪?”温玦问。
“去你那儿吧。”裴青衍懒洋洋地说,恢复了往常的调子,“你在附近不是有房子吗?收留一下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可怜?”温玦轻哼一声,“这话说的宿舍好像是你们借住在我家的。”
裴青衍闻言,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夜风里荡开“是啊,宿舍是你家的地盘。所以温少行行好,赏口饭吃,再赏张床睡?”
温玦没再搭理他这故作可怜的把戏,转身走向室内。裴青衍扯了扯嘴角,迈着依旧有些虚浮却已然轻松不少的步子跟了上去。
俱乐部的厨房果然还有人值班,很快备好了几样清淡易消化的夜宵,直接送到了顶层的私人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柔和昏暗。裴青衍没什么形象地窝进宽大的沙发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东西,眼神却时不时落在对面慢条斯理喝着热茶的温玦身上。
温玦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微微阖着眼,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侧脸在暧昧的光线下显得既精致又脆弱,与方才在露台上那个言辞犀利、句句见血的人判若两人。
但这种脆弱感只是一种错觉。裴青衍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