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比起其他诸事,余似乎更不愿见,明焰将熄。
对余之恨也罢,怨也罢,似乎都已无那般重要。
只望安好。
旧事本应随尘落,此后当、不会再提了。
……
便如陆清漪信中所言,后来即使回到了归云谷,他亦未将真相告诉赫连绮之。
那个天生一张娃娃脸,年过而立,形貌仍同少年的人,坐于峡谷下方的泥沙碎石上,满目是空。
那个男人由着自己恨他,怨他,将满腔偏执与怨愤都对准了他。
——却仍旧在那三年里,悉心教导了他,照拂着他,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亲子。
直到他死,直到自己将烈性朱叶果刻意喂给了旧伤复发的他……致使那个男人在血脉逆行中,痛厄濒死。
他才强撑着一口气,诉与榻前的自己:“你走吧……从今以后……你便不再是归云谷……我的弟子了……”
眼中闪动的泪光,终于还是化成水,流淌了下来。
赫连绮之突然忆起了,那夜陆清漪站在树下,对抓完毒蛇后爬在树上休息,因为摔伤、因为淋雨、发着高烧的自己说:“下来吧,我接着你。”时,那双同时张开的手臂。
他那时,应该是真的把自己看作了儿子吧。
自己假装乖顺地跳入他怀中时,故意放出了背上竹篓里的毒蛇,让毒蛇也同时扑向了树下的男人,狠狠咬了他一口。
而那个男人,即使迎着扑咬而来的毒蛇,亦将瘦弱的他稳稳接入了怀中,没有避开,也未将他当成毒蛇一起甩开。
赫连绮之控制不住地蜷指,握紧了自己沾满血与泥的手,眼前慢慢模糊成了一片,他的语声仍旧森然而嘶哑,却又无助至极。“师姐,师姐,我的手已这样脏了……”
泪滴于掌中,很快被泥污与血淹没,悄无痕迹。“……早就已经,洗不干净了。”
峡谷上方的天光渐暗,白衣女子看看他,又看看他脏污的手,下时转身离去。
赫连绮之麻木地看着她的背影再度消失在眼前,一时惨笑,一时长哭。久久不能歇。“这半生……我活得多可笑……又多可悲……”
自以为的复仇。
自以为的深恨。
自以为的怨愤。
却竟然不过是一场笑话!
恨错了人。怨错了人。怪错了人。杀错了人。
错得多离谱……?
而他错了半生,偏执了半生,枉费了半生,徒劳了半生……
一直在做的,唯有一件事。
恩将仇报。
无论对她,还是对陆清漪……满心皆由恨。
即便最初时……分明不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