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苏婉一霎时喜极而泣,一霎时又忍不住满眼是泪。
她抬手缓缓擦去了眼中氤氲的泪水,喑哑着声音与榻上之人道:“师弟不惜舍命,育奇蛊救治师父,而今看到师父身体愈好,双目复明,应感欣慰。”
涣散的眸光终于又重聚了,白衣之人看着她,眼眶微微红,而后泪沿眼角而落,渗入了耳鬓雪发与枕间。
“是为了救治我,他才……”女子语声亦低喑得恍若不能闻。
又如何欺瞒得住。
蓝苏婉看着榻上女子,迟滞少许,轻轻颔首。
端木若华目中一片深茫。耳畔传来蓝苏婉轻浅柔宁的语声:“师父听闻过……不死蛊吗?”
微顿声,又续道:“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可治愈一切伤病,具不老不死之能的不死蛊。”
命绿儿将慕天阁中寻出的蛊老手扎拿去乌云宗,换回萧儿时,她已先一步听着绿儿将之通读过,而后默写出了副本,放回了慕天阁。
那部手扎中,便有提到小蓝口中所诉,传闻中生死人、肉白骨,有不老不死之能的……不死蛊。
“可那……只是传闻……”蛊老手扎中,亦只有师祖多次试验,均不能成的记载,其中诸多叮嘱、万般试想和解法,师祖均只敢言,只是猜想。
蓝苏婉看着女子,复又轻点了下头,眼眶亦红:“嗯……在师弟之前,便无人育成过此蛊……二师伯当初告诉师弟的时候,便只言……只一线生机……”
心中凄疼之感陡然无以复加。“便是如此……萧儿也应了她……以身,育此蛊。”
大方城中,他临去前与她所言那一句:“和云萧时一样,想用这条命,照顾你,守着你,最后予你一线生机……”
原来,是这个意思。
罗甸城中,他回到她的身边,自那时起,伤势复愈奇速……皆因体内之蛊。
她曾多次问及,他都只言……是师姐所赠奇蛊,助益于他。
却原来……
是他以自身为基……不惜性命……为她所育的药蛊。
“炼此蛊需经三阶,‘血元继阴阳,阳阳转生死’,最后炼成的不死蛊,需从育蛊者心脉中挖取出来……”蓝苏婉言至此,咬唇抑声,已不能成言。
榻上女子无声息间闭上了眼,泪沿眼角蜿蜒而落。
“大方城中地下,师弟央我和二师伯从他体内取出了不死蛊……并亲眼看着二师伯将蛊,种入了师父体内。”不觉已泣声,蓝苏婉低头抑了声:“……方闭上了眼。”
泪流无断绝,枕鬓皆湿尽。白衣的人极静地躺在榻上,久未睁目,久无声息,久久昏茫似无止尽。
“师父……渡蛊已月余,而今您又躺了三日……”蓝苏婉红着眼睛看她:“这一月余弟子看着您躺在榻上,食水难进、脉息微弱……很怕师父也……”言之未尽,不忍再言。蓝苏婉擦了擦眼中氤氲的泪,只与面前女子道:“您起来喝点粥吧?好么?”
理智让榻上之人本能地点下了头,端木若华强撑着支起身子来,手扶榻沿,慢慢撑坐起身……
垂散的白发顺着她垂首低头的动作,流散到了颈侧、手背上。
那样醒目而无生息的白。同屋外晴光下流转清光的雪一样。
一霎时好像提醒了她,五指抚尽棺中少年的脸时,那从四肢百骸漫延入心尖的,过于清晰而又尖锐的痛楚。
眼前再度浮现了。他躺在棺中,阖目苍白、毫无生息的模样。
泪盈于睫,无声滴落,她垂着首,微张着口,心口再度犹如撕裂了开来,身子轻颤着,压抑不住喉底上涌的甜腥气,泪落的同时,复又呕了一口血出来。
“师父!!”蓝苏婉哭哑着声音来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