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禾手指搭在案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秀眉微蹙。
云墨估计是原主从红袖阁里赎回来的,既然不是江德明安排的,这人也不可能穿过层层守卫,进入她的殿宇,想必背后另有其人。
希望她不是在阴谋论吧,很难想象会有人把主意打在自己这个废物身上,脑子被驴踢了吗?
“殿下,”柳叶环紧姬昭禾的右腿,身子柔若无骨地贴上去,眉目流转间秋波柔递。
姬昭禾微叹,这个漏网之鱼的老相好也要赶紧解决掉。
她的手毫不留情地扳上他的下颌,微微抬高,强迫着人离自己更近些,“之前本殿许诺过你什么?”
既然是老相好,柳叶还为了她宁愿待在这风尘地,也不愿被人赎身,定是原主许诺过什么,不用她问也知道,定是赎身一事。但是保险起见,还是问一问吧。
柳叶攥紧那黄袍衣摆,眸中忐忑不安,“殿下许诺奴,为奴赎身……殿下是忘了吗?”
“奴等了您好久,日日倚在窗边,等待着殿下来。”说完,竟是又哭了起来。
姬昭禾两眼一黑,这张脸一哭,就更不像沈清棠了,尤其是那脂粉快要晕染开,略显滑稽。
“闭嘴。”姬昭禾不耐道。
她松开手,接过江德明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手指上沾染的脂粉,侧头安排:“待会给他赎身……”
“砰砰──”短促而突兀的叩门声骤然响起。
姬昭禾头也未抬,淡声道:“进来。”
一名身着王府服饰的侍从应声推门而入,步履匆匆却不忘行礼,快步来到姬昭禾身侧,看到柳叶时略一迟疑,俯身凑近,压低了嗓音禀报:“主君不肯喝药,底下人劝了半晌,主君说他只有见到殿下才肯喝。”
侍从虽压低了嗓音,但在这空旷的环境下仍格外清晰,江德明身形微僵。
殿下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主君这是往殿下逆鳞上凑啊!
果不其然,只听三殿下从齿缝间缓缓碾出几个字,声音寒彻骨髓:
“既然那么想死,那就由他吧。”
语毕,案上的摆件被尽数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三殿下拂袖起身,珠帘骤响间,只余下满堂死寂。
柳叶悚然垂首,惊惶的大气不敢出,面对女人的离去,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出口,只留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好像不再期待进王府了。
是夜,雪下得极大,整座王府仿若被裹入一片死寂中,沉甸甸地寒意在殿宇间无声弥漫,夹杂着无形的威压,直压得人喘不过气。
廊下檐前当值的侍从们皆低垂着头,呼吸放得极轻,唯恐撞上三殿下那双阴郁狠厉的眸子。
江德明跟在殿下身后,在心底为小主君祈祷着。
他此前一直觉得殿下跟换了个人似的,今天这一遭,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殿下还是那个殿下,只不过比以前会装了些。
门被直直推开,昏黄的烛灯下,映侧着女人满是寒意的身影,像是从地狱间夺命的鬼神,扶九猛地一惊,来不及喊起沈清棠,便被青雀请了下去。
门被重重关上,姬昭禾卸下斗篷,行至床边。桌上的汤药已空,只余碗底的一圈褐色残渣。
那张脆弱的脸被烛光映照地几乎透明,眉头紧紧皱起,似乎陷入了梦魇。
明明在气头上,看见沈清棠这个样子,姬昭禾忽而泄了气。
她一个大女人,何必为一个小男人置气?还是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