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这座千年古都,在冬日的薄暮中显得格外肃穆。
曾经的大胤城头,如今飘扬着大奉的旗号。
大奉左丞相杨岩的留守府邸。人来人往。
与京城紫宸殿的喧嚣和李金刚的志得意满不同,这里的气氛显得沉静而压抑,如同冰封的渭水水面,底下却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书房内,炭盆烧得温暖如春,但杨岩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寒意。
他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从各方送来的文书密报,烛光映照着他清癯而略显疲惫的面容。
从京城归来已半月有余,李金刚那带着戏谑与不容置疑的话语,冯亮那得意而轻蔑的眼神,依旧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打天下易,守天下难…陛下,您为何就是不肯听臣一句啊…”
杨岩放下手中一份关于江南战事进展顺利的捷报,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更深地叹了口气。
捷报越是辉煌,就越发凸显出冯亮战略的“正确”,而他关于北方威胁的警告,就越发显得“不合时宜”甚至“危言耸听”。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让他精神一振。
窗外,西京的街巷已亮起零星灯火,更夫梆子声由远及近。
这座城市,是他辅佐李金刚起家的至关重要转折点,如今却仿佛成了权力边缘的流放地。
“陛下已被冯亮巧言蛊惑,眼下再行劝谏,非但无益,反而会引来猜忌。”
杨岩低声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为今之计,唯有…以静制动,于无声处落子。”
他重新坐回书案前,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
既然无法在庙堂之上改变大局,那就在自己权责范围之内,为大奉,也为他心中那份无法言说的忧虑,布下一盘暗棋。
他铺开陇右和剑南道的详细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甘州和成都府的位置。
“张瓒老滑,拥兵自重,对朝廷诏令阳奉阴违。布政使李舍与车迟国关系匪浅,其心难测。”
“此二人,是我们拿下陇右的最大障碍。”
杨岩沉吟着,“还有剑南道崔昊,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但其麾下大将王建,据说颇有野心,不甘人下…”
他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信笺上写下几行娟秀而隐晦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