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邪眼也不抬,道:“醒醒。”
段星河迷迷糊糊道:“我就睡一会儿……”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就在这里睡着了。步云邪端详了他一阵子,悄悄地凑了过去——在他脸上画了几撇胡子,左边三道,右边三道。笔触凉凉的,段星河喃喃道:“干嘛?”
步云邪道:“你至少要写一遍吧,别太过分啊。”
段星河道:“不是有你么,你写就行了。”
他这么坦然地让别人替他写作业,好像人家欠他似的。步云邪有点生气了,过去蹬了他屁股一脚。段星河一个滚儿摔在地上,无辜地睁开了眼,道:“你干嘛?”
步云邪低头看着他,道:“我帮你写功课,你就不能自觉一点么?”
段星河脸上还带着两撮猫胡子,直气壮道:“我有很多别的事要做啊,师父和师娘那么看重我,观里的师弟妹都信赖我,这点小事还要我亲自来做么?哎呀,你该不会是嫉妒我吧?”
步云邪注视了他片刻,感觉不对劲,段星河虽然有时候厚脸皮,但也没到这么自吹自擂的地步。
步云邪道:“我嫉妒你什么?”
段星河所当然道:“嫉妒我长得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招人喜欢、比你修为强。跟我在一起,你事事处处都不如我,是不是要气死了?”
步云邪非但不气,反而笑了,道:“你是谁?”
段星河茫然地看着他,道:“我是你大师兄啊,还能是谁?”
步云邪断然道:“他最看重兄弟,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之间有绝对的信任,要离间这两个人,对方可是大大地失策了。
段星河脚下的影子伸出了大量的触手,开始不安地蠕动起来。步云邪想起来了,他们本来不该在这里的。他们在天外天的伏妖观里,方才一瞬间,他被妖物拉到了从前的记忆当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开始动荡起来。那妖物发出尖锐的笑声,道:“这就被你发现了,没意思。”
步云邪冷冷道:“是你模仿的太拙劣了,一点都不像他。而且——我长得比他帅。”
说话声中,他手中凝结了一道金光,朝前方拍了过去。妖物一瞬间消失了,桌上的纸页飞散的漫天都是,周围的一切变成了虚无。步云邪漂浮在虚空之中,每走一步都有水波一圈圈荡开,他四下环顾,到处都是一样的,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他大声道:“放我出去!”
嫉妒冷笑了一声,道:“我可没囚禁你,你们在彼此的意识当中。除非他对你也毫无嫉妒之心,否则你就要被他关一辈子了!”
逍遥观中,庭院里青松如盖。段星河站在师父的书房外,双手举着一块石板,正在罚站。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他想了一阵子,渐渐回忆起来了,师父让大家抄道德经,他拖到最后一天才想起要写。他去求步云邪帮他一起抄,两个人写了个通宵,到后半夜都睡着了,直到天亮才惊觉完蛋了。
他虽然是大弟子,没做好功课也要受罚。师父扳起脸道:“你不是喜欢在外面野么,那就举着石板去晒一个时辰太阳!”
师父给的石板有三斤重,上头刻着密密麻麻的道德经,正面是上篇,反面是下篇。段星河感受到了知识的重量,心里开始后悔了。
太阳照下来,晒得他额头上直往下淌汗。他把石板挪了挪,挡住了眼睛。举了这么久,他的胳膊又酸又麻,实在难受得很。汗水顺着他脊背往下淌,把衣裳都湿透了。
师父在屋里道:“你知道错了么?”
段星河道:“弟子错了。”
师父道:“错在何处?”
段星河苦着脸道:“弟子身为大师兄,要为师弟妹们做好表率,却偷懒懈怠,实在很不应该。”
师父走了出来,看着他道:“你要多跟你二师弟学习。他功课做的极好,字也写得很工整漂亮。你读书要是有他一半认真,为师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