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确定杨梦一是安全的,她又终于能稍稍安下心来。
罗颂去卫生间接了一抔冷水,径直往脸上扑,骤然的冰凉让她神经一震,思绪却没有因此变得更加清明。
她抬眼,面无表情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有水珠沿着鬓边滑落,拢聚在下颏上,滴滴嗒嗒往下淌。
半晌,她才抽了张纸抹了抹脸,也不理额前的发因此而凌乱起来,只用五指随意地耙了耙,便将纸揉成团,往垃圾桶里用力一掷,随后转身回到了工位上。
今天的进度落下很多,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必须心无旁骛地工作,才有可能赶着下班前做完。
她不希望杨梦一回到家时,屋里迎接她的,只有空荡的黑暗。
杨梦一不喜欢黑。
从律所出来的时候,罗颂有过一瞬纠结,不知应不应该去机场接她,但杨梦一不说话,她也不很能确定她的到达时间。
她不再犹豫,加快了步伐往地铁站走。
回到家,罗颂煮了些房东爷爷奶奶给的饺子当晚饭,但吃起来总觉得少了些滋味。
吃完饭,她和往常一样洗碗,收拾好垃圾拿下去扔掉,路过房东家的时候将他们门口的垃圾袋一并拿上,最后上楼洗澡。
她刻意控制着,让自己不要将这每一项任务完成得太快,不然就会留出大片煎熬的空白时间,但又不能太拖拉,否则杨梦一到家的时候,自己还在那忙忙呼呼的可不好。
但门外终于传来响动的时候,罗颂还是已经坐在沙发上走神好一会儿了。
电视上放着的似乎是最近大热的古偶剧吧,她不是很清楚,反正她也没有认真在看。
尽管在发呆,但罗颂几乎是瞬间捕捉到了钥匙插进锁芯的动静。
钥匙碰撞的脆响,像落入热油锅中的冷水,噼里啪啦带起一片水汽蒸腾,油花四溅。
罗颂下意识屏息,猛地起身,朝门口走几步,但又很快定住不动。
她站在原地,紧紧皱着眉,力气之大,最后锁得她太阳穴都在疼。
反应过来后,她揉了揉眉心,深呼吸数回,才缓缓走到门边,拉开里边的那扇门。
门外是握着第二根钥匙,正准备开门的杨梦一。
门倏然大开,她一愣,一双眼自下而上抬起,最终望进罗颂的眼里。
罗颂先开的口,像无数个周六晚,杨梦一对她说的那样,“你回来啦。”
杨梦一一顿,很快笑笑,“嗯,我回来了。”
她的眉眼弯弯,瞳孔里有一处绵绵地软了下去,是筑起的石墙塌下了一角。
罗颂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自觉往后退,让杨梦一可以顺畅往里走。
杨梦一顺着她的意思,进屋转身关门,门后那张白板干干净净的,一点也看不出上面写过数字的痕迹。
所以杨梦一也不会知道,这张板上曾经记录了一场为期五天的倒数,今早将数字抹成零的时候,罗颂还很高兴。
罗颂将行李箱暂时推到鞋架边上,回头瞧见杨梦一仍对着自己笑。
那笑给了她一些勇气,她抿着唇,快步朝她走去,不发一语地,将人装进怀里,紧紧箍着。
她抱得又急又紧,几乎可以将人提起来,杨梦一甚至没来得及张开手臂,整个人也只得微微踮着脚,才能不坠得难受。
她的脸埋在罗颂的前襟里,能听到另一颗心的跳动,如澎湃浪潮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