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棠依再次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
苏芙叹了口气,逐渐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真的已经长大了。她虽身为娘亲,却也不能完全掌控女儿的思想和行为。
最后,她只道了句,“虞儿,保重身子,娘亲会一直等你回来。”
裴棠依俯身抱住了苏芙,苏芙温柔抚摸着女儿的长发,眼眶酸涩。
*
次日,裴棠依便同几名暗卫踏上了北部之路,而周千也另行一路,带着苏芙南下。
裴棠依换了身男装,又往脸上涂了些碳粉和红点,远远看去就是个身形瘦矮、样貌平平的年轻男子。
事态紧急,不便驾驶马车,裴棠依便让暗卫策马带她一路,待稍微熟悉后,她才独自策马,只是为了安全,与暗卫的马匹以绳子相连。
一日时间过去,裴棠依只觉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掌心也被粗粝的缰绳磨出了红痕。
夜晚在林间歇息时,裴棠依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地寻了处粗大的树木遮掩自己的身影,躲在树后褪下外裤,果然见衬裤上染上了鲜血,大腿处被磨破了。
她后背倚在树干上,抬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此时的她,鬓发凌乱,散乱地垂在额前和侧颊,面上也不知道从何处沾染的污泥,蜡黄与灰黑交杂,完全看不出她原本雪白的肤色了。
她从随手携带的小包裹里拿出药膏,是临行前苏芙担心她身上为她准备的,她一边上药,一边疼得直冒泪花,偏偏还需要打圈按揉好让药膏更好得吸收。她深吸一口气,咬牙抹好了药。
将衣裳重新整理好后,裴棠依席地而坐,仰头看着天际的那轮明月。
明亮清澈的月光似流水倾泻在她的脸上,这时候她想起了很多人,想苏芙,也想裴淮。
不知裴淮有没有收到京中的密信,若是没有,那他现在是否安全。
她内心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同他说,想到这,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勇敢起来,这一路,她会坚持下来的。
为了节省时间,一行人夜晚几乎不去城镇的客栈歇息,而是在野外随便凑活一晚。
暗卫们担忧裴棠依的身子会吃不消,提出去客栈休息,被她拒绝了,因此将近三日的功夫就接近行了一大半的路。
中途有好几次,裴棠依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将要昏厥过去。她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终于,距离裴淮所处的战场还有几百里的路程。这日清晨下了一场大雨,裴棠依淋了雨后意识更加昏沉,她坐在马背上,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快要握不住缰绳了。
耳边似乎传来了说话声,可她完全听不到了,随后身体失去了平衡,眼见着就要从马背上一头栽下去,而她也在此刻彻底丧失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置身于山坡的草丛内,身上垫了几层杂草。
暗卫们见她醒了,忙问她身子感觉如何了。
裴棠依不欲给他们添麻烦,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躯耽误前进的时间,道自己感觉舒服多了。
暗卫们并不放心,可这附近荒无人烟,
更别说请大夫了。最终决定还是等一夜过去,次日午时再继续出发。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正午的阳光晃在裴棠依的眼前,她更觉脑袋晕乎乎的。她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距离战场越近,一路就越能看到流离失所的百姓们,行到了安和县,县外聚集了许多逃难来的人群,可城门紧闭,每日只接纳固定名额的难民,其余人接不许入内。
一暗卫道:“姑娘,本来想着进城为您寻位大夫的,现在看来也没办法了。”
裴棠依脸色苍白,可她涂抹了厚重的铅粉,看不出来,“我无事的,我们快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