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民知道自己今天陪同侄女前来石家,是肩负着重要任务来的,因此简单寒暄过后,便直入主题。
他拿出自己写好的退婚书,递到石宝生父子面前:“闲话就不必多说了,我已写好了文书,你们父子二人,不拘是哪一位,签名盖章即可。早些办好,早些将七弟托给你们保管的东西交还,我们就立刻离开,两家彼此都省心。”
石老大接过退婚书,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除去那些文绉绉的语句他半懂不懂外,大体上的意思他还是看明白了。
薛家没提石宝生携宝出走,也没提石宝生不参与恩师葬礼之类的事,只说薛绿丧父,需要守三年父孝,而石家父母期盼石宝生尽快娶妻生子,延续香火,石宝生不敢违抗父母之命,只好与薛绿解除婚约,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云云。
退婚书写得很中平,没说任何一方有过错。石老大觉得挺好的。本来他听了妻儿的说法,还以为薛家会在退婚书上尽数石宝生的过错,没想到薛大老爷还挺厚道。如此一来,就算外人知道儿子在恩师过世后就退了婚,也不能指责些什么了。
于是石老大便露出了微笑:“薛大先生文章写得真好,真好!我们家没有意见。”说着就命女儿去取笔墨和印章来。
石六娘告退了。石太太被儿子劝阻,没有出来见客。石老大便心情很好地招呼薛德民吃茶,又感叹自己儿子年纪不小了,又有了功名,已经到了成亲生子的年纪,不巧遇上薛家有丧事,只得放弃婚约,实在太不巧了,云云。
他还表示,薛七先生对儿子石宝生有教导之恩,又和他兄弟石老二是同窗好友,哪怕两家不能结亲,儿子也依旧会感念薛七先生的恩情。若是薛家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要是石家力所能及的,都会尽量出手的。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言下之意就是,在石家自认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上,他们就不会出手了。
薛德民与薛绿都听出了这个意思,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冷笑。
石老大只是想确保婚约能顺利解除,儿子能毫无隐患地去攀亲鲁家,才会在薛家人面前装作这般亲切友好模样罢了。伯侄俩都不想配合他演戏,只当没听见就是。
倒是石宝生,心中暗暗气恼。
本来他是想着,薛绿带着长辈前来,若他独自面对他们,不免势单力薄,落于下风,因此才想让父母陪自己一同出面。
他母亲脾气坏,气性大,人也不聪明,万一冲动之下说错话就不好了。相比之下,父亲素来重利,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远比母亲更合适。
到时候他们父子俩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还是有把握能把薛家伯侄忽悠住的。
然而石宝生忘了,自打来了德州后,他总担心父亲的商户身份会暴露,便拦着不让父亲出门与人接触。
平日里在家,他也担心自己会受到父亲商人重利的言行影响,减少了与父亲的交流。
他从来没有真正与父亲针对婚约的事进行过讨论,因此他父亲其实并不十分了解他真正的想法。
在薛家伯侄上门之前,他只顾着思考要如何哄薛绿了,竟也忘了与父亲通气。父亲一心只想让他与薛绿退婚,好攀上鲁家大小姐,如今竟对薛家人如此和气。
父亲把红脸给扮了,谁来扮白脸?总不能是他吧?他一贯都是温柔和气人,若是做了恶人,还怎么哄薛绿?
石宝生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便做出痴痴的模样来,看着薛绿温声道:“十六娘,退婚之事,实非我本意。你我多年的情份,当真要走到这一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