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走来的两人,当先的柳贤妃着一身妃色芍药宫装,半搭着鹅黄披帛,石榴百褶裙,一袭沉沉坠坠的艳丽头面,观其行动颜色,快人快语,是个爽快性子。
而后一人,穿一袭雾雨天青的软纱宫裳,枇杷黄穗子束腰,半拢着玉白披帛,沉堕堕的乌云髻上斜插一把半月梳,又簪了几朵颜色素净的花,除此之外,竟无其他缀饰。
那女子步履不疾不徐,神情有点散漫,半眯着眼儿,锦竹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胸。
那情态样貌,活像只睡懒了的大狐狸。
走过的时候,祁怜明显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悄悄抬眼看过去,那位云昭仪、被柳贤妃称作珂娘的女人,已经背对过她,仿佛刚才的一瞬,只是错觉。
“大早上的,萧妹妹你这儿倒是热闹,这么多花呢!”
柳贤妃虽然位分居高,却天性活泼,说着便挪着步子,欣赏起这满宫室的花来。
而一旁那云昭仪,已拣了把椅子,支起胳膊,慢腾腾地摇扇眯着。
萧丽仪顿感头疼,且不说这两人性子天差地别,不知是怎么走到一块的,这两位的位分都比她高,她可谁都得罪不起。
她们两人一大早的来她这里,要说没有事。。。。。。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近来得宠,她二人是来敲打她的?
萧丽仪暗自想着,也只能先应付着,一面答着柳贤妃的闲话,一面又赶紧叫小丫头去给那边云昭仪奉茶。
这时候,祁怜已觉自己渐渐支撑不住,额头冷汗涔涔,胳膊和手腕也麻木得愈加厉害。
祁家还未被抄家的时候,她在府中也算是养尊处优的小姐,父母娇宠,兄长爱护,谁知一夕之间,旦夕祸福无定数。
儿时,父亲与大哥在外征战,二哥在宫中任禁军都督,她与三哥年岁相近,三哥练武,她便在旁观摩,也跟着学习几招,母亲时时给他们备着汗巾果品,日子过得何其逍遥。
抄家的时候,她才知道,父亲和大哥远赴北凉边境生死不明,朝中与父亲不对付的一党人,就趁此机会,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一股脑扣在父亲头上,祁家无首,一团乱麻。
母亲闻声自尽,三哥为护她被乱军刺死,只留她一人苟活于世。
只要,只要能见到圣上,只要见他一面,告诉他,就一定。。。我还不能死。
就在她咬牙苦撑的时候,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小巧的流光锦鞋面上,纹着几瓣莲花,云昭仪用完了茶,又踱步到她身边,神情依旧是懒懒的,似是在看花。
一种极其浅淡的香气,钻入她鼻中,不是刚才萧丽仪身上,浓得令人厌恶的重香,而是像荷塘深处,或者雨水洗过的叶子,令人神思一醒。
“再坚持一会儿。”
女人声音轻轻细细,祁怜愕然看去时,就见她还如刚才一样,俯身看花,仿佛根本没说什么,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烧得太久幻听了。
云昭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株红梅,两指却极快地在一条探出的绿枝上,掐了一下。
“哎呀!”
萧丽仪和柳贤妃闻声,都看过来,就见那之前浑然天成的红梅盆景,此刻竟然缺了个尖尖儿,如狂书折笔,美人断发。
云昭仪无辜又懊恼地站在边上跺脚,“哎呀,萧妹妹,我不是故意的,这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