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皇后刚抚养顾疏桐的时候她还没有这种感觉,似乎是从四年前开始,顾疏桐总是从许皇后口中听到些稀奇古怪的话。她听不懂那些,倒是几次与许皇后睡在一处时,自梦中惊醒后都能听见许皇后在一边说梦话,满口都是“回家”“手机”一类。
顾疏桐也问过她这些是什么意思,可许皇后总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什么都不说。
如今离许皇后近了,顾疏桐更觉其愈发年轻,竟像是自己的同龄人。
许皇后见顾疏桐一直不答,疑惑抬眼。顾疏桐方回过神来,回答道:“儿臣倒是不好说的。前几日杨大人赞儿臣大有进益了,只是不知是否是在哄儿臣开心。过两日回宫的时候母后可亲自来儿臣宫中查验。”
“杨大人自然是不会说谎的。疏桐这样争气,母后甚慰。”许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本宫今日在围场见人狩猎,好些人的箭法都比不上宫中的瑞嫔,更遑论你了。真是不公,凡是受陛下器重的臣子皆可参与秋猎,不论箭术好坏;女子却参与不得,骑射再精,也只能在行宫处等候。”
许皇后此言正触动顾疏桐心弦。她在宫中长了十六年,从未出过宫。若对宫外一无所知倒也罢了,可偏偏她自幼与皇子们一同念书,极有见识,骑射又极精,自然向往秋猎已久。
如今五年一次的秋猎一到,便铤而走险女扮男装混进了猎场。虽只待了半日,还在那山洞中困了许久,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宫,即便只得半日,心里也满足了。
“母后所言甚是。”顾疏桐不敢妄言,只点头称是,又问起其他,“母后瞧了半日秋猎,可瞧见什么有意思的没有?”
“左不过是猎些野味,有什么呢。”许皇后正拨弄案几上摆着的木芙蓉的手一顿,抬眼看了顾疏桐一眼,慢慢扬起一个笑,“倒是见识了些世家子弟的箭法。依我看,连你皇兄们算在内,都不及萧少将军。你父皇也说,萧大将军在这个年纪的箭术也不敌他,真是后生可畏。”
“‘虎父无犬子’,萧大将军这样骁勇,少将军自不会差。”顾疏桐不解许皇后为何总在她面前称赞萧清淮,但还是顺着说下去了。
“真正的少年将军啊。”许皇后叹了口气,笑道,“得此钓鳌客,何惧沧溟浪涌?自可垂裳天下。”
“是,将来也不知是哪位皇兄这样有福气,能得少将军臂助。”
“一定是皇兄吗?兴许是公主也未可知呢。”许皇后轻笑了笑,轻抚面色惊愕的顾疏桐的手,说道,“母后此番前来原就是瞧瞧你,怕你在宫中闷着。既然去外面走过了,母后也就放心了,这就回去了。”
话毕,许皇后搭上宫女的手,款款站了起来。顾疏桐方回过神来,跟着许皇后走至门口,说道:“儿臣恭送母后。”
待许皇后走远了,初芍扶着顾疏桐往宫里走去。顾疏桐想了想,低声道:“初芍,母后方才说的那番话你也听着了,你怎么看?”
“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但这古往今来的,从未听闻有什么公主当上皇上的。”初芍悄声说,“真是奇了,皇后娘娘怎么每次来瞧公主都要说这些?也不避着人。”
是的,这不是许皇后第一次说这种话了。这么些年,许皇后每次来都要对顾疏桐“敲打”一番,不厌其烦。
“统共就那么几个人在场,有什么好避的。”顾疏桐叹了口气,此刻倚在案边,心思还有些烦乱。
初芍在一边默默扇着扇子,说道:“在殿下之前,奴婢也不曾听过前朝有什么公主能同皇子一起念书,还钻研骑射,可偏偏殿下都做到了。奴婢见识浅薄,想来皇后娘娘那番话自有她的道理。”
顾疏桐闻言笑了笑,说道:“你怎会见识浅薄?你可是我宫中读过最多书的宫人。过来,陪本宫下盘棋。”
初芍依言取来棋盘,二人正自下着棋,那边初兰进了殿内,说道:“公主今日换下的衣服该如何处置?”
顾疏桐手里捏着枚棋子,闻言头也不抬,说道:“烧了吧,免得叫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