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笑了:“你说得中规中矩的,倒像是在读有关这位范大人的传记。”
袁琢也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听到她说:“她过得不开心。”
袁琢知道她说的是祝暄,所以他中规中矩地回答:“很少有人会过得开心。”
车厢里沉默了,就在袁琢以为她会一直沉默到马车停下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虽然我没有经历过她经历的,不该用我自己的想法去设想她的处境,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反抗而不是忍受。”
袁琢笑了笑,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若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首先我会与自己和解,我得先明确地告知自己这一切苦难的源头都不是我,而是这个世道,在这个世道中女子一生中会面对无数次向下道路的诱惑,所以就算我被迫嫁人了,也不是我的错,我不该怪自己。”
“其次我会反抗,我会尽自己所能反抗,他们如何对我,我便会一一还回来,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也对我没有生养之恩,所以我不会顾忌什么。”
“最后,不论反抗有没有结果,我最终都是要离开那个鬼地方的,我清楚地知道我的路,我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我的归宿。”
袁琢全程眼尾含笑地望着她目光炯炯地侃侃而谈,听她说完了,才补上一句:“所以你是祝昭,不是她。”
祝昭一下子沉默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也有自己的选择。”袁琢望向她,“不要太为他人伤怀。”
那日的夕阳正好,风也温柔。
车轮碾过青石板,暮色里,两双眼眸落进同一片晦色,未出口的话就融在了一片橘黄中。
她掀开车帘一角,风将她鬓边碎发吹得微微颤动,发间簪子上的白玉在光影里晃出半圈凉白。
她哪有为他人伤怀呢?
她时常觉得自己挺没心没肺的,这世上值得她伤怀的人本就不多,青麦算一个,皇后算一个,祝暄又算一个。
她所有伤怀的,皆是女子。
这是为何呢?大抵因为她们都身不由己吧。
不论身居高位,还是身陷微尘,抑或是身囿朱墙,原来世上的女子都活得如履薄冰。
濯陵不小,元安很大,大雍更是辽阔。
可为何在这般广袤的土地上,她们仍旧身陷囹圄,不得自由?仍旧轻飘飘得如同一阵风,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她感觉心很闷,很痛,很悲凉。
没来由的。
第49章关关雎鸠(五)
接下来几日,府中忙着筹备婚礼事宜,比往常有了许多人气,却也忙碌了起来。
祝昭在元安没有多余认识的人,况且她也知道自己的灾厄之名,故而她很少外出,一来懒得与人多费口舌,二来最近忙着改善话本子。
袁琢被采生折割案绊住了脚步,整日整夜的都要住在天策卫了,袁阿翁这些日子身体倒是比前几日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大病初愈的虚弱。
其实在一个地方待久了,祝昭是待不住的,只是比起与府外那些自认优渥的人交谈,她更愿意在府中。
四方天地确实不能久待,所以她将目光投向了院中的那棵古木。
祝昭灵活地向那棵高矗的银杏树枝头爬去,因着幼时在濯县没少爬过树,故而只消片刻就坐在了枝桠间得意地朝树下的赤华笑着扬了扬眉。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