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恐惧无边无际。
“你还没看清我。”
“我所求是史书真实,是人之真实,我早看清你了。”泪眼朦胧间,困意袭来,她如是低语。
临近出嫁,祝昭遵循礼制搬去了祝府。
偌大的祝府却不似她回京那日一般。
依旧是春芜坊,依旧是竹下巷,依旧是高高的门楣。
不一样的是,此刻她来,不用再受屈辱了。
前些时日,袁琢向皇上请命,让祝昭去诏狱中见祝择现一面,女子出嫁合该拜别父母。
祝昭起初不愿意,可袁琢却说:“就当做个了断,我不希望你留遗憾。”
他总是致力于不让她留遗憾。
祝昭自己想来也是,往后怕是也见不到祝择现了,就当告别,就当了断。
去看祝择现的那天天空飘起了下雨,越下越大,到了诏狱,有人引她下去。
诏狱不见天日,踏入诏狱那一刻,祝昭只觉寒意顺着裙裾往上爬。
头顶悬着的牛油灯明明灭灭,将铁栅锈迹照得斑斑如血,空气中弥漫着皮肉溃烂的气息。
“就是这了,姑娘看着些时辰。”狱卒行了个礼就走了。
祝昭透过斑驳铁栅望去,只见角落里蜷缩着的身影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遍布青紫伤痕,凌乱发丝间,那双眼睛满是死气。
“父亲。”祝昭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
祝择现有些失焦的眼睛这才回过神来,他茫然地看向祝昭,然后又撑起力气往墙角又挪了挪,声音沙哑:“你离我远点。”
祝昭面无表情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心里冷笑,祝择现怕不是还在惧怕她的灾厄之命吧。
“我今日来是与你道别的,祝大人若不想见我,我这就走。”祝昭淡淡道,说完她行了拜别礼转身就要走。
“你等会。”祝择现出声喊住了她。
祝昭脚步一顿,又站回了原处。
“你母亲她们怎么样?”半晌,他才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祝昭嗤笑。
祝择现不言语了,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朗,只能听见他厌弃的语调:“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心软将你从濯陵接来,命中带灾厄之人害得我家破人亡!”
祝昭心里冷笑。
没什么不同,他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想来他在诏狱中的这几个月都在咒骂她了吧。
“祝大人不必骂我,
我这不祥的命格此刻不但不会害你,还能救你呢。”祝昭语气懒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