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的小径旁的腊梅开得正盛,微风拂过,一阵清香。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一座雅致的轩榭,匾额上题着“平康轩”三个娟秀的字。
轩内早已坐了不少人,像是年纪不大女郎与有些年岁的妇女,三三两两地围坐在案几旁,或低头临摹字帖,或捧着书卷轻声诵读,或几位聚在一起,讨论着诗词歌赋,不时发出阵阵轻笑。
轩外廊下一排美人靠,雕花木栏蜿蜒曲折,平康公主正凭栏而坐,手里捧着书卷,裙摆垂落在青石板上,与廊边盛开的腊梅相映成趣,见祝昭进来,笑着招手:“可算来了,快来这边坐。”
祝昭走过去坐下,袁琢在她身后站定。
“平康轩,是我特设的女子书塾,凡年岁已长而不得读书者,皆可至此习字诵文,互通学问。”平康公主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欸,祝昭,我觉得真不是我妄言,女子于文章之道,实较男子更得天然之趣,其文不事雕琢,而自见真心,不尚华丽,而洞察幽微,每读她们的文字,未尝不为其至情至性所动,由此观之,岂不是女子更当读书明理,而男子”
祝昭看向轩内众人,只见她们脸上都带着从容惬意的笑容,沉浸在笔墨书香之中,让人心情也跟着沉静下来。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轩角的一张案几,动作猛地一顿:“苏娘子?”
平康公主被打断了话语,“啊”了一声顺着祝昭的目光看去。
第72章一苇以航(八)
那里坐着一位身着深绿布衣的妇人,鬓边簪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正低头专注地临帖,手腕轻转间,笔下的字迹娟秀工整。
正是昨日在寺庙中遇到的苏珮,苏娘子。
苏娘子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与周围的氛围融为了一体。
袁琢顺着祝昭的目光望过去,不由得一怔。
“哦。”平康公主介绍道,“她就是你昨日见过的那位苏娘子,很有想法很有主见的一个娘子,她的夫君是市井货郎,待她很好,由得她读书习字,她曾与我说过,若夫婿阻她求学,她定当和离,当真是个有骨气有气性的一位娘子,哦对了,还有一事,我是昨日方知望晴将嫁,但是前些时日她已在学堂先言自
己当归家适人,不复就学,其余姑娘们听到了都是摇头诘责,质问她怎会觉得嫁人胜于读书,独独苏娘子默然,众人语歇后望向她,她才说,众人围责一女子,她做不到,望晴不过见解与众人相异,又未行伤天害理之事,何必苛责?你看,这苏娘子的想法倒和我昨日的有些不谋而合。”
说到此处,平康公主看向轩角,对苏娘子招手:“苏娘子!你的簪花小楷写得极好,我这儿来了位祝姑娘,书法一绝,不如过来一同探讨探讨?”
苏娘子闻言一怔,随即起身福了福身,拿着字帖缓步走来。
走到案前,平康公主指着她的字帖对祝昭说:“你看,娟秀中带着风骨,可不是一日之功哦。”
祝昭看向字帖,轻声赞叹:“苏娘子书法着实不凡,笔力遒劲,锋势流转行云流水,既有铮铮铁骨,又含袅袅仙姿,刚柔相济,自成一格,这般字迹,非但形美,更兼神完,实乃难得的翰墨妙手。”
苏娘子握着字帖的手指紧了紧,温和地低声道:“祝姑娘谬赞了,不过是闲来无事练练罢了。”
袁琢目光落在字帖上,忽然开口:“这笔锋转折处,倒与灵岩寺的碑刻有些相似。”
苏娘子猛地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惊讶:“大人也见过灵岩寺的碑刻?”
祝昭和平康公主面面相觑,祝昭轻声问道:“殿下,灵岩寺在何处?”
平康公主望着她:“我还想问你呢。”
“灵岩古刹,坐落于瑕州西三十里直沽山下,只是僧众离散,殿宇倾颓已近二十年了。”
苏娘子望着袁琢,笑意温婉:“这位大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竟然还知道直沽山灵岩寺?”
袁琢拱手行礼,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苏娘子的脸:“在下姓袁,今年二十有二,瑕州人士,幼时去过灵岩寺。”
苏娘子身体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两步,嘴唇翕动着,却没发出声音。
袁琢看着她的反应,片刻后眉目敛下。
“想不到中郎将还挺有阅历的啊!”平康公主很是意外,笑着拍了拍袁琢,“本公主在瑕州这么久都不知道灵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