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琢站在大开的窗前,逆着光,金色的光芒勾勒出他的轮廓,也为他周身镀上一层光晕。
他并没有看窗外的日照雪山。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祝昭身上。
她眼中映着雪山与朝阳,清澈得像山巅融化的雪水,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站在哪里,轻易就能撩动他心底的弦。
年少之时,他来过潇州的阿图伦川。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它。
那时孟夏,他独自一人,身负要务,连夜策马,整整一夜,不敢停歇,耳边只有风声,马蹄声。
天快亮时,他终于翻过了最后一道山梁,人和马都精疲力竭,就在这时,它升起来了。
如同此刻一样的光,毫无预兆地泼洒下来。
于是一个疲惫到极点的少年,勒马驻足,在无人的旷野,猝然撞见天地间最盛大,最蛮横的日出。
很奇怪。
看着这片被瞬间点亮的天地,所有的一切,焦虑、委屈、甚至恐惧,都像晨雾一样,被这光,生生晒化了。
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人类何其渺小,如蜉蝣,如尘埃。
不论当时觉得是多么天大的事,多么过不去的坎,在这片亘古不变的山河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也就是在那时候,在于连雪山之下,他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阔珂草。
澄澈,盛大,纯粹。
就如同他所认识的祝昭一样。
这是他少年时代在绝望与重压中,被天地伟力所救赎的瞬间。
天地伟力,吾生须臾。
也正因为这须臾的一生,在这浩瀚天地间能抓住的、能感受到的、能为之动容的,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暖意,一缕光,都显得弥足珍贵。
他知道祝昭想救他。
他承认,他有些期待活着了。
所以他想告诉她,在他心中,能与这份天地伟力的震撼与救赎力量相提并论的,唯有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她。
时空重叠。
同样是在潇州阿图伦川。
第一次救赎他的是天地,第二次救赎他的是祝昭。
所以他将救赎过他的朝阳献给了祝昭。
祝昭回过神来,裹紧了身上那件蔚蓝色斗篷:“世子也该醒了,我们出去吧。”
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清寒雪意气息的凛冽晨风扑面而来,瞬间激得人一凛。
金色的光线慷慨地洒满了小小的的庭院,也照亮了正从隔壁房间缓步走出的崔协。
崔协显然是刚起,一身衣服裹得紧紧的,乌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