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猝不及防地俯身,随即“哇”地一声,尽数呕在了铺着柔软锦垫的车厢地板上。
霎时间,车内死寂。
平康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狼藉,那秽物与污水玷污了她华美的车驾,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下一瞬,她几乎是从坐垫上弹了起来,尖声怒斥,彻底崩溃:“袁琢!你!你混账!本宫的车!这可是蜀锦的垫子!你!你简直!”
她气得指尖发抖,指着袁琢,姣好的面容因愤怒而涨红:“滚下去!立刻给本宫滚下去!停车!”
袁琢呕得浑身脱力,眼前发黑,伏在原地不住喘息,连道歉的力气都没有了,破碎得好像只剩下一口气息。
平康公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死死攥着绣帕掩住口鼻,可目光瞥及袁琢那面色惨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的模样,满腹的叱骂到底没能继续出口。
她强压下翻涌的恶心与怒火,扬声向外问道:“到何处了?”
侍从在外恭敬回道:“殿下,刚过天策卫门口。”
平康公主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心道刚好。
她立刻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多留袁琢一刻都难以忍受,疾声吩咐:“快!赶紧把他弄下去!就丢天策卫门口!让他们天策卫自己处理去!”
侍从得令,两人一左一右,将几乎失去意识的袁琢半拖半架起来,袁琢毫无反抗之力,任由他们动作,素白的衣袂在寒风中飘荡,如同被折翅的白蝶。
侍从略一松手,袁琢便软软跌倒在冰冷湿滑的石阶前。
一男子正拢袖静立于天策卫檐下,就见平康公主车驾疾驰而来又仓促弃人而去。他未来得及上前行礼,那华盖马车便已扬长而去,只余雪地上深深的车辙与蜷缩于地的袁琢。
周遭复归寂静。
周涤略整衣袍,不疾不徐地步下石阶,行至袁琢身旁,俯身伸手相扶,动作沉稳而并无过多怜悯之色,只道:“袁大人。”
袁琢借力艰难抬头,视线模糊中辨出来人,声音沙哑破碎:“周公子何以在此?”他气息不稳,难掩狼狈。
周涤并未立即答话,只先助他略靠稳于石阶旁,继而从怀中取出一本以青布仔细包裹的册子,封皮已微显旧损。
他双手递过,神色沉静温和,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庄重。
“旧年于徽州偶得此物。”周涤开口,声调平和却难掩一丝沉痛,“翻阅之下,方知是尊夫人手泽。听闻瑕州噩耗,惊悉才女凋零,涤,心痛难言。”
他略顿一顿,目光落在《拾徽录》上,有无限惋惜:“祝姑娘才思清妙,见解超卓,涤昔日曾有幸得与其对诗写文,常觉自愧弗如,如今竟是伯牙绝弦,广陵散绝。”
他将《拾徽录》轻轻放入袁琢冰凉的手中,继续道:“此物,当归于大人。愿大人能从中得见祝姑娘昔日音容心绪,稍慰哀思,亦知世间曾有此璀璨明珠,其光华,不应随肉身俱湮。”
言辞恳切,并无虚饰,唯余才子才女间相惜的诚挚与对斯人已逝的深沉憾恨。
周涤静立片刻,望着袁琢颤抖的手紧攥着那本青布包裹的册子,缓声道:“涤所知,《拾徽录》中所载,乃祝姑娘无拘无束十载光阴,不薄不厚的一册,却是山河岁月,星月心迹,皆在其中。”
他语声
温和,却字字清晰。
袁琢指尖触到那有些破损的封皮,猛的一颤,仿佛被烫到一般。
周涤言毕,拱手微一揖礼,便转身步入细雪之中,青衫背影渐次隐于茫茫雪幕,未曾回头。
檐下复归寂静。
正此时,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青年疾步而出,正是赵楫。
他显然是被门外的动静所惊动,眉头紧锁,手按在腰刀之上,警惕地扫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