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翻动声与窗外鸟鸣相和,墨香混着院里残存的晨露清气,倒也安宁。
待她再次抬头时,日头已近中天,脖颈酸涩,才惊觉竟过去了这般久。
她搁下笔,揉着腕子踱出房门,这才发觉许久没有见到袁琢了。
祝昭面色霎时苍白,忽而加快了步伐:“听之?听之?”
日光正烈,透过院中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斑驳驳的光点,恍如碎金。
“我在。”
“你慢些走,别摔着了。”
袁琢身侧堆着好些伐下的竹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冽的竹木香气。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笑得温和。
祝昭喘了口气,而后笑着走近,打量着那些竹子,竹子粗细匀称,竹节修长,显是精心挑选过的:“你怎么弄了这么多竹子?”
袁琢应了一声:“方才去了一趟后山竹坞,挑了些冬竹,打算做简牍。”
一旁的长竹已被逐一截断,长度齐整地码在一旁。
“简牍?”祝昭蹲下身,拾起一截已处理好的竹片,“怎么突然打算做它?”
袁琢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看她:“见你近日整理史料,埋首卷帙,我就想着再好的纸张也禁不起岁月,我怕你笔下的文字等不到千百年后重见天光的那一刻。而竹简虽拙重,其性却贞固,可久存。”
他顿了顿:“往后你写定的文字,我便为你一一镌刻于此。”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的眼睫耳廓上。
祝昭微微一怔,心头蓦地一软,像是被温水漫过,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片光滑微凉的表面。
温水熨帖得几乎让她眼眶发酸。
他从来都是沉默的,切实的。
从来都是。
她抬起眼,目光描摹过他的脸和握着刻刀的手,那双手原本是执剑挽弓的,如今却愿为她伏案刻写这枯燥繁重的竹简。
“好。”
她握住他的手,道。
袁琢却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封素笺。
“方才你修史时,京城来信了。”他将信递与祝昭,声音温和,“是长公主殿下写与你的。”
“殿下?”祝昭眼中漾起一丝讶异与欣喜,她接过信笺,触手生温。
自离元安,音书渐稀,殿下来信实是意外之喜。
“嗯。”袁琢微微颔首,牵起她的手,“此处光线正好,不热,就在这儿看罢。”
二人便坐在古槐下的竹椅中,那两张竹椅是他们平日惯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