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陆聿怀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酒液在金砖上四溅开来,他的心剧烈地收缩,场景再次天旋地转,所有的光影、声音、色彩都在混沌中消散。
当他再次清醒,鼻间充斥着消毒水味,天花板一片雪白,耳边是医疗仪器的滴答声,而陆聿怀大汗淋漓。
这是怎么回事,他之前一直对梦里发生的一切事情深信不移,因为那些记忆一旦出现,就像是榫卯,一下子就能严丝合缝地契合进他的灵魂,让他觉得无比妥帖,让他觉得那是自己的一部分终于归于完整。
可这是怎么了呢?他决不相信那年的自己会和一个从未出现过女人结婚,如果判官们所言不错,相同的转世相貌必然意味着完全相同的性格,哪怕经历不同境遇不同,本质的内核不会改变。
而江之沅似乎也是喜欢他的?不然怎会第二天就自请上前线去了。
陆聿怀头痛不已,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他看了一眼阖目安睡的江之沅,伸手轻轻握住他那微凉的双手,感受着纤细骨节的触感。
“我曾经这样做过吗?”陆聿怀看着睡梦里的江之沅,他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祁映昭看起来不能相信,如果这是祁映昭想让他看到的,那么凭他的本事,一定动过什么手脚,但陆聿怀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他和江之沅的初遇,如果两个人那一世得了善终,那今生他们的相遇应该是坦白的、欣喜的、迫不及待的、早有预谋的,就像容温和魏徵一样。
但江之沅显露出来的却不是这样。
陆聿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怕真相更加不堪,又怕真相就是如此。
“祁映昭本该在千年前就投胎,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原因,想了什么办法,竟然躲藏到了今天。”
江之沅的病房里,围了一大群人,判官们都有些本事,一般人很难让他们受伤,真受了伤,自愈能力也强,只是祁映昭以游魂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看样子搜罗了不少诡术邪功,学了不少奇技淫巧。
临城大学的领导同事们听说江之沅出了点事故,一起提着水果花篮来探望,前脚刚走,后脚判官们就来了,挤了一屋子。
“我都几百年没来过医院了。”孟知酒打量着病房,嘴里喝着江之沅同事拎来的纯牛奶。
“这重要吗?”陆知把吸管吐出来插嘴道,“江哥,这人你认识吗?和你什么关系啊?”
陆聿怀听见这问题,脸色一紧,看向江之沅,他现在对和自己前世有关的事情都非常在意。
江之沅神色毫无变化,他接过钟魁递过来的橘子瓣,拿在手里说:“当年我们同年参加科举,后来我官至太师,他是少师。”
“没有什么恩怨情仇?也没有什么感情纠葛?他当年就这么坏吗?”崔虞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问。
江之沅垂眸思考了一阵子,摇了摇头:“千年之前的事了,我都记不太清了,但我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陆聿怀蹙眉,心想:“那他为什么执着于让我想起前世呢,总不能这个祁映昭和江之沅没纠葛,和我有纠葛吧。”
第52章
陆知为了救那女孩胳膊肘不幸挂彩,擦破了一大片,包好之后他的手没办法屈伸,只能一直伸直着手臂,吃饭都只能用左手,让他在警局狠狠装了一把。
又过了两天,给那些孩子们一点缓冲的时间之后,他救下来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一起来警局做笔录,顺便感谢一下救命恩人。
女孩看起来和第一个被发现的死亡女孩易唯有点像,失踪了这么久,之前漂染过的头发就剩一点发尾,黑发已经长了出来,配上睡眠严重不足的一双下三白眼,化了点儿淡妆,裸色口红,明明才十几岁,看着比陆知还要社畜,神情有点满不在乎,似乎差点儿成为一具尸体这件事对她没有一丁点儿触动。
“你快去谢谢恩人,听说要不是这位警察跑过去把你拽下来,你可就没啦!”女孩的妈妈是个身宽体阔的大嗓门,气血十足的模样,和活像营养不良的女儿形成了极大反差,要是女孩儿再小点儿,走在街上一准被人怀疑是拐卖小孩的,她一开口就能让警局上下三层全听见她说的话,她推搡着瘦得一把骨头的女儿,一个劲儿地把她往陆知站着的方向搡。
这一嗓子嚎得几乎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女孩嫌丢人,不耐烦地摆肩躲开母亲的触碰,勾着头慢吞吞走过去,头发挡了小半张脸,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对着陆知干巴巴地说了声:“谢谢。”
陆知大方地一摆手,因为手肘并不能打弯,这动作丢了本该有的潇洒,倒很像是莫名其妙在警察局里站着打了个车,他臭屁地一摆头:“为人民服务!”
好不容易拒绝女孩妈妈提来的非要塞给陆知的一箱奶,陆知和孙培力一起终于开始给女孩做笔录。
根据女孩的说法,祁映昭应该是一开始只亲自接触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然后利用他们两个混在成长营地这些孩子们建的q群里,看到谁表现出了厌世、负面的情绪就私聊。
这些孩子要么青春期时期没人引导,染上了坏毛病,要么心思不在学习上,几门加起来考个位数,和家里都有很大矛盾,又都为了成长营地和父母努力抗争过而失败,无论他们用尽办法证明营地会体罚,甚至电击,还有教官对他们动手动脚,家长都认为就应该这样,他们把孩子教坏也都是因为打得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