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心头一凛,稳了稳心神,回应道:“调理身子不一定非要有什么难言之隐,有时候,是在‘养’,不在‘治’。”
格敏冷笑着“哦”了一声,就这么站定在城门边儿,不肯进城了。她摁住腰间佩剑,对宁瓷笑着说:“既然是‘养’,敢问宁瓷公主,皇姑母是打算‘养’什么呢?”
太后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格敏,有些话,到哀家的慈宁宫再说。”
“皇姑母,格敏性子不好,遇到事儿就想当下解决,绝不拖拉。再说了,身子调理之事,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格敏寸步不让地看着宁瓷:“还是说,你想在皇姑母的身上动手脚,怕我们知道?”
宁瓷低垂了眼睫,没有回答,却是太后的脸上早已挂不住了:“格敏!”
宁瓷其实根本不担心,因为这几日,为了金人大军前来一事,她暂停了给太后汤药里下毒一事,只用严律给的南洋药草作为致幻作用给太后服了。
而致幻作用,遮蔽的是人的脑髓,控制的是人的心念,在脉象中是根本觉察不出来的。
唯一能通过脉象觉察的,是太后的身子目前已经有了将近八成的毒性。但宁瓷这几日,已经用针术将毒性封存在脉象之下,若非精湛的诊脉之术,是觉察不出什么的。
更何况,她从小就听她娘亲所言,诊脉之事,是大虞特有的行医之道,其他外族对这方面根本不懂。
宁瓷甚至想过,就算金人也懂诊脉之术,但若要发现毒性之事,也非易事。
更何况,太后的身子里,还有喜脉来遮蔽。
此时此刻,格敏这么一副毫不相信,不依不饶的架势,恐怕最担忧的,应该要数太后她自个儿了。
格敏只是死死地盯着宁瓷,根本都没有搭太后的腔,她忽而扬起手来,冲着宁瓷喊了一声:“达伽!”
旋即,便有一个身着褚色长袍,头戴布巾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对着格敏抚胸一拜:“格敏公主,属下在。”
“去为我的皇姑母瞧瞧,她身上,是不是被什么人沾染了邪祟。”格敏的眼眸依旧死死盯着宁瓷道。
宁瓷报之以回敬的眸光:“格敏公主当真要在这里给太后娘娘难堪吗?”
“还不知道是给谁难堪呢!”格敏嘴角微微向一侧勾起,引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意:“我的巫医达伽神通广大,不论是阴间邪祟,还是阳间小鬼,都能瞧出一二来。若是身子里有什么病痛,或是被下毒,或是被陷害一事,达伽也能精准拿捏。怎么,这位公主殿下,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皇上和太子他们想要拖延时间,或者把这件事大而化之,便赔着笑,想要带格敏他们入了宫后,再商讨。谁曾想,格敏就是一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她的双脚站定在城门边儿,这么一副架势瞧来,却是让大虞这边的所有人,纷纷恐慌不已。
若是太后身上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万一这位金人公主以此作为契机,发作起来,她所站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让金人大军冲进城门。再仰头看看格敏身后的金人大军,他们没有一个是肆意闲聊的,而是个个将手摁在刀剑上,仿若随时准备一场血战。
而城内大虞兵将并没有那么多人,若是以此两相厮杀起来,恐怕不利的还是大虞一方。
此时此刻,站在人群里的严律,更是着急不已。他虽是权臣,明面上也是太后的亲信,但皇上为了不让他在第一时间展露出来,便让他扎在人堆里,暂且不要靠近。
这个节骨眼上,他靠近不了,也帮衬不到。但他作为兵部尚书,早已安排了弟兄们,以及其他兵将们,在城门楼上整装待发,若是格敏他们一旦发作,有起兵之嫌,第一时间就直接射死格敏。
两方阵营看似谈笑风生,实则两边都已做好最坚实的准备。
只待一个契机。
只待一触即发。
宁瓷何曾不知晓眼下的境况。
她更是早已眸光四顾,看清楚格敏身后的那些个乌压压的金人大军。
她知道,当下的核心看似是自己,实则,非也。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对格敏道:“我为太后娘娘调理身子,从不惧怕任何。我怕的是,太后娘娘的颜面,怕的是当着诸多人的面,你作为她的亲侄女,却要面临让她颜面扫地之事。”
“真真是笑话!”格敏扬声道:“达伽!你还不快点儿给皇姑母瞧瞧!”
“格敏,不得放肆!”太后终于不悦地斥声道:“你作为哀家的娘家族人,来了大虞,应当恪守礼仪之道,而非咄咄逼人地站在城门边儿给这人难堪,给那人难堪的!你若是真有什么疑心,去哀家的慈宁宫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