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能说明这一点:梦神不可能没有发现耳坠,然而祂竟然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这是一个明晃晃的断裂的因,一截断裂的绳子——他本不可能得到这双耳坠。
那么问题来了,这截断绳又是怎样被系上的呢?在重重“不可能”之下,为什么耳坠又出现了?
这个疑点从一开始就盘桓在谢云逐心中,然而之所以他没有直接下定论,是因为他人生中像这样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因为他在污染区中穿梭,与诸神游戏,又几度历经记忆的错失和混乱,所以类似耳坠这样的诡异之处其实不少。他没法草率地做决定,因为赌的是他和弥晏的所有过去。
最终让谢云逐确定下来的,是弥晏的反应。
因为混沌切断的是一个“时间点”,在那个时刻,他的“因”和弥晏的“因”必然是同时断裂的,所以必定只存在那样一个瞬间。而看到了弥晏回忆时的反应后,谢云逐终于能够确定下来,不会有错,就是他得到耳坠的那个时刻!
没有时间了,弥晏也根本不需要去确认,他全心全意地相信谢云逐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既然谶言已经落下,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去捍卫他的真理。
“伏羲!我们找到那个‘因’了!”弥晏的身形在闪烁间甚至稳定了两秒,让他足以将下面这句话说得明白无误:
“在玫瑰园中,我拥有诸神之爱化作的玫瑰,但唯独没有你的。”
伏羲一怔,祂未曾想会从年轻的爱神口中,听到命令一般的话语,仿佛祂眼前站着的,是那位承载着大地与文明,永恒不朽的“根系”。
“伏羲”,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可弥晏依旧转过身,那双灿烂的金瞳透过时间的罅隙望向祂,“我需要能够修复因果的‘可能性’,现在,将你的爱献给我。”
阿兮抿紧嘴唇,看向身旁这个山一样巍峨不动的男人,心情忐忑到了极点。然而下一秒,她便看到伏羲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伸手探向自己的胸口。
在那个肋骨森森、还未痊愈的伤口里,鲜血在凝聚,凝成了一朵猩红滚烫的玫瑰。这是一位古神的爱,一个从未有过谦卑的神,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擦除的过去已经到了至关重要的位置,混沌狰狞地朝着那个时间点扑去。弥晏握紧了那朵玫瑰,灌注了全部的力量。
玫瑰灼灼地开到了极致,瑰色的柔光里,一个奇迹般的、修复因果的可能性正在盛放!
在被混沌消解殆尽之前,他们必须重新系紧那个绳结!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他们的过去是分开的。所以谢云逐的第一感觉是手上紧握的人消失了,他下意识地抓握了两下,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你必须千万次地救自己于水火。凭自己的脚跟屹立于大地上,然后去救你爱的人,救千千万万的人。
眼前出现了自己过去生活的地方,水墨华庭的大别墅,谢云逐短暂地介入了这段过去,仿佛玫瑰派遣的幽灵。
想来那时候的自己,刚被梦神消除了记忆,无所事事地生活在大别墅里,过着没有任何烦恼,也没有一点意思的生活。
很快,谢云逐看到自己出现了——黑发凌乱、穿着睡衣的年轻男人,因为熬了个大夜,11点多才起床,困得要死,趿拉着拖鞋走进了浴室里。他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洗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是洗完后依旧是困,半眯着眼睛,睫毛和脸颊上都挂着水珠,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睡不饱的猫一样。
谢云逐很快意识到,他正存在于镜中,以一个特殊的角度观察着自己。
他看到过去的自己,双耳空空如也,并没有戴着耳坠。
如果没有这对耳坠,他就不会拥有钥匙。那么等到他和弥晏回到兰因,就无法打开那扇门。他们会永远被困在兰因出不去,成为梦神的傀儡,他也就无法见到“根系”,来到乐土……
这个足以摧毁一切的“因”,果然就在这里!
它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果然从一开始就存在。
然而玫瑰赐予他的“可能性”,叫他能够回到这一瞬,从未来干预过去,完成因果的闭环——
谢云逐从镜中走出,颤抖着伸出手,一下拥抱住了自己。
过去的自己显然吓了一跳,但又很快冷静下来,给这不合常理的一幕找到了解释。他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哎……我还在做梦吗?”
困倦而慵懒的鼻息,都喷在了自己的颈侧,谢云逐用力地抱住他,他们的身形如此相似,好像嵌合的拼图。他爱这个过去的自己,年轻、天真、完好无暇,他也要祝福他的前程: